第1810章 毒入肺腑
原本已經被無雙打落在地的百辟刀，此刻忽的劇烈顫動起來，刀刃碰撞地面，叮噹作響。
彷彿被陣法壓制的不僅僅是我, 連它也被壓制了。
很快，百辟刀化成了一根烏漆嘛黑的醜陋燒火棍，這燒火棍又有無數的精巧零件組成，那些零件“咔咔咔”的飛快運轉着。
須臾之後，我伸出的那隻手上忽而爆出璀璨的光芒，只待光芒散去，一張烏黑的大弓赫然在手。
我另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擡起, 手指勾住了弓弦。
此刻我依舊處在龍化狀態當中, 手指頭上覆蓋滿了鱗片，但是在勾住弓弦的時候，那弓弦上鑽出的倒刺還是輕而易舉的撕裂了我手指上的鱗片，它像是個貪婪的吸血鬼一樣，我能感覺得到，倒刺鑽進皮肉的剎那，大量的鮮血順着我的手指涌去，最後又被倒刺汲走。
龍脊弓上散發出妖冶的血光。
同時，一陣虛弱感從我身上涌來。
只周圍的星辰力量束縛着我，讓我的動作很遲緩，我耗盡了力氣，弓弦才稍稍拉開了一些，一道箭矢的虛影出現在龍脊弓上，它像是由薄薄的血霧匯聚出的，但也僅僅是有了箭矢的形象而已。
我又奮力拉開了一點弓弦，那箭矢的形象立刻又真實了一點。
“我這一箭, 能撕裂星辰封鎖, 能破陣，亦能……殺你, 你信否？”
我猙獰的看着那個站在屋頂上的男人，當箭矢的虛影對準他的時候，心頭兒忽然一顫，此前在對付無雙他們時，我就隱隱有錯覺，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裂開了一樣，只不過先後被無雙打斷，最後又伴隨着他們所有人倒下，那條裂縫好似閉合了一樣，即將破土而出的東西也再沒了動靜。
但是此刻，那條裂縫似乎又裂開了，而且，縫隙更大了一些。
這讓我身體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彷彿犯了天大的禁忌，有種東西在翻江倒海的折騰，寧可自毀也不願讓我射出這一箭，所以，我勾着弓弦的手指幾次想要鬆開, 在說出“殺你”那兩個字的時候, 也格外的艱難。
“我信。”
屋頂上的男人頷首，平靜道：“但這一箭射出，你也會流乾血液，必死無疑。”
我喝道：“我何懼死？！”
“那你就射。”
那個男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徒兒已有天官風采，上藥層次便能橫推一切，甚至跨界與天師有一戰之力，縱觀玄門三千派，有幾人有這等風采？
爲師爲你驕傲，也爲你自豪。
如果同歸於寂滅，是你我師徒一場後命中註定的結局，那倒也不錯。”
我拉弓的手顫抖的愈發厲害，明明身上還有餘力，可就是再拉不開半分弓弦，衝着那個男人咆哮嘶吼道：“我不想殺你們，滾開，放我走！！”
“入了此門，便是方外，迥異於紅塵，從此再不回頭。”
他眼神溫和，靜靜的看着我：“那天，你拜我爲師，後來，我讓你爲我關門，兩次，我都是如此告誡你的，你忘了嗎？
這世上萬紫千紅，什麼都有，可唯獨沒有回頭路呀。
驚蟄啊，師父可以允你做任何事。
你要爲衛氏一族復仇，你要去征戰遙遠的妖墟、歸墟，你要去撻伐黑暗，師父不會反對，只會提上三尺青鋒，與你同行，哪怕倒在路上，如果能讓你踏着爲師的枯骨，完成平生夙願，九泉之下我亦可瞑目。
哪怕你恨極了這廝殺爭鬥的生活，從此想歸於平凡，不再管世間之事和恩怨情仇，爲師也能接受，大不了咱們師徒隱入煙塵，帶上老白、小稚他們，縱情于山水，一簞食一瓢飲，又有何妨，至於這一身的本事，一生的修行，不要，也就不要了。
可你今日要想下山，做那荼毒生靈的魔頭，爲師……斷不容你！”
說到最後，他語氣忽然加重，喝道：“衛驚蟄，你在猶豫什麼？開弓吧！”
我的手顫抖的愈發厲害了，那道裂痕更大，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唰！
一道紅光忽然落在屋頂。
唳！！
玄鳥的長鳴聲迴響。
紅光散去，一個女子靜靜站在我師父身旁，大紅的衣裳垂落，肌膚欺霜賽雪，宿命朝天，卻是人間沒有的好顏色。
她定定的看着我，忽然輕笑道：“原來這麼熱鬧，那就再加上我吧，衛驚蟄，開弓！”
我的手顫抖的愈發厲害了，這讓我憤怒的負面情緒狂飆到了極點，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齒的道：“你也要叛我嗎？”
“叛？”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喜歡你這個字眼，用的很好，本來還想，就這麼沒個說法的和你同歸於盡了，心裡總有些不甘心，可……聽你說了這個字，反倒是心意如鐵了。”
說着，她微微垂下頭顱，輕嘆道：“衛驚蟄啊衛驚蟄，你現在果然是連是非都分不清了嗎？我要叛你，早就叛了，剛剛沒有出手，就是不想和你死戰。”
我神情開始變得恍惚。
女人擡起頭直視我，道：“如果你覺得終點就該是這樣，那就開弓吧。
衛氏有麒麟子，一箭射殺雙天師，不墮你衛氏一族之威名，今日這個結局，對你來說，倒也完美。”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記重拳一樣砸在我心上。
我臉上的神情恍惚，看起來倒也平靜，但內心中早已山呼海嘯。
那道裂痕……徹底的裂開了。
那一直以來都在掙扎着要破土而出的東西，我終於知道是什麼——那是情緒，是被我丟掉的人性。
我勾着弓弦的手指，無聲無息的鬆開。
屋頂上的茳姚和我師父，全都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各種屬於人的情緒在我心裡肆意奔涌，它們像是被壓抑了很久很久，此刻呼嘯而出，讓我的情感變得格外的強烈。
當情緒太多時，反而一時之間不知什麼是主導，這大抵就是百感交集吧。
然而，就在這時，衛戎急促的聲音忽而從我丹田中傳出：“小心，小心啊，黑暗力量……已經侵入他的肺腑了，他身上再無淨土，人性要被磨滅，徹底墮入魔道了！！！”
……
（第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