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周錢劫後餘生，一時前情未泯，撓了撓後腦勺道：“那時我還尚在陽世，未曾轉醒鬼宗靈脈，哪又曉得如此情形？”
“若當時就知曉，你能一路破天人、成聖皇，怕是我早就自己抹了脖子，時刻隨你左右了！”
林季淡然一笑，隨手拋出一顆妖丹道：“算你小子好福氣，由此煉化了去，也好快些破境！”
諾大妖丹劃過半空，越來越小，落在周錢手中好似圓杏一般。
“這……”周錢手捧妖丹，大喜過望。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八境妖丹啊！
陰鬼真法，入道有望！
林季轉頭看向蛇聖一臉正色道：“此前不久，也在這裡，我曾放過猩聖，饒他一條活路。只因他雖惡果昭然，可也做過許多善事。”
“而你……”
因果法眼下，蛇聖周遭赫然騰起千萬條黑絲長線，遠比方纔圍在周錢四外的鬼氣更爲繁雜數倍。
“自破卵出世起，就一直作惡無數。仗着靈蛇神種，殘霸一方！這千餘年來，死你手中人畜衆生，數十萬計！天雖厚德，饒你不能！如此，便以你血祭天，復我山河！滅！”
唰！
隨着林季迎頭指去，一道青光劈空斬落。
那條被硬生生踩入地面、巨大無比的千丈大蛇，立時應聲碎落，化成好大一攤血水。
嘩啦啦……
滾滾血水如潮奔涌沿山而下，一路所經之處，根根枯草展葉抽枝，棵棵老樹再發新芽。
只是那片片草木盡如血染，隨風搖擺下，如歌如訴，又似連連拜首不已。
血落深潭赤紅一片，水浪浮晃間，明晃晃的映出一片洗去灰雲的瓦藍晴空！
……
維州，聖金山。
密密麻麻的人流夾着一輛輛大馬牛車直往前涌。
山前四外，更是星羅密佈的建起了數不清的矮棚、營帳。
一隊隊手持長槍、腰懸彎刀的兵卒來往穿梭。
自天下望，仿若蟻羣也似，繁忙無比卻又井然有序。
早在不久前，此處原是一片了無邊際的漫漫黃沙。
可卻突而有一天，天炸驚雷滾滾不息。
緊接着，一座千丈金山自天而降！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山！
滿山上下，竟無半塊砂石，全是精足真金！
被林季封爲維州鎮撫使的田勝國自是喜不自勝，趕忙組織全州百姓大舉開採。
以前的維州就以盛產金石聞名。
可那時的維州，大秦始終鞭長莫及，先有阿賴耶識，後有西土佛宗，整個兒維州上下都在其掌控、奴役之中。
如今，聖皇再世，救民萬生。
維州百姓們也終於能挺直了腰身，爲自家勞作，各個歡喜不已。
田勝國得了道陣宗傳信，說是這山，是由聖皇斬了被鎮壓此處的吞天龍所化，於是便起了這名。
山頭近旁，一處矮棚中。
一個面目俊秀的小和尚，手裡抓個油乎乎的大雞腿啃的正香。矮棚外，一個個滿臉焦急的民夫遠遠排出半里長。
按理說，經過兩次佛亂之後，維州百姓早對和尚沒什麼善念，甚而各個恨之入骨。
可這個小和尚卻不一樣。
雖是同樣穿着僧人、剃了光頭，可卻從來沒人聽他念過什麼阿彌陀佛，甚而見了佛士亂像，還會異常忿怒的大罵一聲禿驢混賬！
而且，這小和尚不但面容俊俏、分外討喜，還會製作一種名爲：“洗身丸”的丹藥。
一經服用，力大無比，更可三日不眠，九餐不食。
田勝國早就定了規矩，凡是大夏子民，無論何籍，金山隨採，取十留一。
這一下，那萬千民衆哪會惜力？
由此一來，這洗身丸也就成了絕頂神丹。
只是，這小和尚所施藥丸時多時少、時斷時續的，誰也摸不清他什麼時候又開始發放。所以，無論日夜，這間矮棚外總是人羣擁擠，排出老長。
“嗯，不錯！你這雞腿真的好香！”
此時，那小和尚一邊吃的鼓鼓囊囊滿嘴流油，一邊連連讚不絕口。
“嘿嘿……香就好！香就好！”對面那黑臉漢子一見小和尚吃的高興，立時咧着一對厚嘴脣連連賠笑道：“那您看，神丹……”
“好說好說……”小和尚一手探進懷裡，很是費力的掏了好一會兒，這才摸出顆櫻桃大小的黑丸道：“諾，給你顆大的！”
“哎！好！謝謝小師傅！”那漢子弓腰接過，連連大謝不已。
可隨即暗下一聞，怎麼都覺得有一股怪兮兮的餿臭味兒！
難道神丹原本就這樣兒麼？
那漢子捧着丹丸半驚半疑剛要跨出門去，卻被迎頭進門那人嚇了一大跳，手中神丹也險些脫飛出去。
那人個子很高，卻像背了口大鍋樣兒低低的彎着腰，罩在腦袋上的黑布裡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頂着個什麼東西，看起來就像是長了顆大肉球。
“你看着點，沒長眼麼！”黑臉漢子很是不滿的訓斥道。
“哎，是是……”那怪人倒是挺好說話，連連點頭賠禮。
黑臉漢子也就沒再計較，快步走出反手關了門。
可隨即，連他在內，排在門外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剛剛還在眼前，一直建在這裡的矮棚就那麼明晃晃的消失了！
“悟難，你個小王八蛋！好久不見啊！”
依舊如故的矮棚中，那怪人一把扯下頭頂黑布，露出一顆面目猙獰的小腦袋來。這道尖利刺耳的聲音正是由此發出。
悟難擡起頭來掃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道：“呦，我道是誰呢！你個彪二，膽子真不小，還敢來見我？就不怕我再把你這小頭也拽下來？！”
“那就看你，有沒有當年的本事了！”那怪人說着，撩起衣襟，大赤赤的在悟難對面坐下。
悟難沒理他，自顧自的把雞腿吃完，順手抓起那人衣袍，上上下下的連手帶嘴擦了個乾乾淨淨。
那怪人也沒動，任由悟難把自己當成了破抹布。
“悟難，你說，那當年若是林季也在輪迴島的話，又當如何？”這次語氣平緩的聲音卻是由下方那顆大腦袋發出來的。
悟難想了下道：“有他在，如今許多就不在。”
“比如你，比如佛。”
怪人頭頂那顆小腦袋剛要發火，卻聽大頭依舊笑呵呵的又問道：“那如果，佛和林季只能活一個，你又怎麼選？”
這下悟難倒是毫不猶豫，直言回道：“世可無佛，不可無果。”
那怪人微微一怔，隨而哈哈大笑道：“那我，若想無佛亦無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