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怎的了?”袁胤腮幫子吸着氣兒,瞪眼看向劉璋。
“唉,公繼有所不知啊。”劉璋又是這句話,“我倉促起兵來戰,這幾日,連行軍帶打仗的,糧草已然耗盡。這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的嘛對不對?我眼下沒了糧草,如何走的出去?嗯,要不你容我幾個月,我籌點糧草先…….”
袁胤咬牙了。
籌糧也要幾個月……….,你他媽的是現種嗎?你分明是耍賴,想從我這兒要。偏偏卻還要我自己開口求你拿,你……你……你就是一牲口!一畜生!一臭無賴!
袁胤不傻。到了這會兒了,怎麼還能不明白這廝的把戲?只是明白歸明白,這陽謀人家光明正大的扔了出來,自己還就得吃下去。
不然,別說渤海郡能不能保住,自己那五百軍馬可就白白打了水漂了。而且,現在翻臉的話,別說自己的人馬都在人家眼皮底下,打不打的贏的不論。這事兒就現今的時候也不合時宜啊,首先大義上就站不住。
袁胤身子顫抖的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劉璋,只覺的一口氣兒堵在胸口處,腦袋都開始發暈了,氣的。既氣對方,也氣自己。
他初時見到劉璋時,雖驚訝於對方的身份,實則並無多少看重的意思。充其量只是對劉璋能招攬到那麼強悍的部下,感到有些震驚而已。
但是,從這一路回城,再到此刻,袁胤已是徹底扭轉了先前的想法。
眼前這個傢伙,決不能被他的年紀所矇蔽!這丫的根本就是一隻千年小狐狸!不,不是狐狸,是吸人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可自個兒爲啥就沒在第一時間識破呢?
“不…..不必麻煩了,這糧草,胤…..胤出了!”袁胤覺得嘴裡似乎有些鹹鹹甜甜的味道,牙根咬出血了。
“啊?這怎麼好意思呢?介個,合適嗎?”劉璋滿面的不好意思,搓着手問道。一雙賊眼卻是亮晶晶的,讓袁胤看着很像戳瞎他。
“合適!公毋須客氣!”袁胤咬牙切齒的點頭道。
“啊,呵呵,哈哈,那,咳咳,那我就謝過了,嗯嗯,表章上,我會寫明的……….”劉璋連連點頭,滿面的眉花眼笑。
“公現在可以交接了否?”冷冷的打斷他,袁胤面無表情的問道。
“啊?哦,可以可以,沒問題……..哎喲,我又忘了一事兒,咳咳,唉,你咋了,公繼,公繼!”劉璋連連拍着袁胤的後心,關切的叫着。
“咳咳咳!”袁胤劇烈的咳嗽着,好容易緩過來那口氣,面色鐵青的看着扶住自己的劉璋,半響,輕輕吐口氣,淡淡的道:“公還有何事,一併吩咐下來吧。”
“啊,唉,公繼你有所不知啊。”劉璋開始嘆氣。
袁胤身子一顫,就知道,我他媽就知道,你丫肯定又是這句話!敢不敢改一句啊?你敢不敢啊?尼瑪的!就算敲骨吸髓,你也有點專業精神行不行?袁胤悲忿了。
“…..我倉促起兵……….”
噗通,袁胤身子一軟,失神的坐到了地上。木然的看看停住的劉璋,擺擺手,咬牙道:“我沒事,你接着說。”
“哦哦,我倉促起兵………….嗯,士卒們浴血奮戰,戰後總要撫卹什麼的吧,可我現在沒錢啊。所以,我想……..”
“你想
再緩幾個月,籌措一些銀錢對吧?”袁胤不等劉璋說下去,直接張口接道。
“對對對,哈哈,難得公繼與我想到一起了,真是知己啊。人生難得一知己,來來,咱們該當浮一大白的…….”劉璋滿面驚喜,轉身就要去倒酒。
尼瑪的,你這話說了八百遍了!老子要是再接不上,豈不是豬嗎?我與你想到一塊了?知己?還浮一大白?
來!乾脆點,還是來一大錘吧!照俺腦袋上來,讓俺死的利索些。袁胤淚流滿面。
“不必了!”攔住劉璋去倒酒,“這銀錢,我出!”袁胤現在特光棍兒。不光棍兒也沒法,他已經快被榨成棍兒了。
“這會兒能交接了嗎?”
“啊,可以可以,哎喲,我忘了…….”
“…..你說,要啥?”
“唉,公繼有所不知……….”
“………..”
“我倉促起兵………..”
“…………….”
……………………………………………………….
站在南皮城的城頭上,袁胤滿面憔悴,雙目血紅。兩手扶着城垛,目送着漸行漸遠的那隊人馬離去。
秋風吹過,不知從何處吹來幾片落葉,飄曳着在他身後落下,不時發出些微的輕響。
接過守城之責的袁兵奇怪的看着他們主帥的身影,嗯,咋怎麼有一股子冷瘮瘮的淒涼呢?
袁胤直勾勾的瞪着已然不見了兵馬蹤影的大道盡頭,半響,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來,淚水潸然而下。
終於送走了!終於送走了那瘟神!這一天來的經歷一幕幕閃過眼前,如同發了一場噩夢。
在劉璋無數句“唉,公繼有所不知”,和無數句“我倉促起兵”後,以袁胤兩千軍卒,失去了他們的戰馬,失去了他們的弓弩,失去了他們的羽箭,失去了他們無數的戰備物資後,袁胤終於從劉璋手中接過了南皮城。
而斬獲豐富的劉璋,甚至又要求袁胤單獨具名,也給朝廷發了一份敘述此次連奪三城的戰報,這才施施然的離開了南皮。
臨走時,那份依依不捨,幾次含淚回身長揖的舉動,讓袁兵們感動不已。
劉將軍和咱們袁先生情誼何等之厚啊,這情形,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淚下啊。看看,咱們袁先生竟也是滿目含淚的,眼圈兒紅的,都快跟兔子一樣了,唉,太感人了!
袁兵們又怎會知道,劉將軍依依不捨的是,這麼一個冤大頭,下回要什麼時候才能再敲上一般呢?
而袁先生眼眶紅的,更非什麼感動不捨,實在是被欺負的狠了,血貫瞳仁了…….
“先生,先生………….”
身後傳來軍曹司帶着驚惶的語氣忽然傳入了耳中,袁胤恨恨的捶了下冰冷的城垛,回身冷然看着,怒道:“何事這般驚慌?天塌了嗎?”
軍曹司看着袁胤一雙血紅的眼睛,激靈靈打個冷顫,吶吶的躬身稟道:“回…….回先生話,天沒塌,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說!”袁胤怒了!今天撞邪了嗎?怎麼連帶着這些混蛋都不省心了。
“是。方纔咱們去檢視南皮軍司,發現軍司是空的。而且,而且,糧倉中,也只有最前一座中有半倉存糧,
其他的,嗯,也都是空的…….”
噗通!
袁胤聽完,仰天而倒。
十里外,劉璋不迭聲的催促着大軍急行。顏良文丑緊隨在旁,被他催的實在忍不住了,互相對望一眼,顏良道:“主公,此處附近並無大股賊匪了,何以要這般急趕?搞得跟打了敗仗逃亡一般。”旁邊文丑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同問。
翻了翻白眼,曳斜了倆渾人一眼,劉璋撇嘴道:“你倆懂個屁!我來問你,要是有人跟你們要光了你們所有的東西,然後又把你家裡的金銀糧食全拿走了,你們會怎樣?”
“什麼?何人敢這麼大膽!咱們直接一刀劈死他!”顏良文丑聞言大怒,不由同聲怒喝道。
“嗯,我跟你們一樣的想法。”劉璋點頭表示贊同。
顏良文丑一呆,不知什麼意思。
“這就是我爲啥趕緊讓大夥兒快走的意思,因爲我不想被人一刀劈死。”劉璋懶洋洋的解釋道。
啊?蝦米意思?顏良文丑兩人更迷惑了。誰敢來劈你,咱們兩人難道是吃白飯的不成?
“啓稟主公,德州與平原兩處存糧銀錢,已然盡數搬出了,臧霸與徐盛將軍也都已過了繹幕,估計半天后,便可與咱們在修縣匯合。”
在兩人百思不解之際,後面顏川縱馬趕上,叉手向劉璋稟告。劉璋大喜,點頭道:“令衆軍全速而行,進了安平地界,與徐、臧二位將軍匯合後再行休息。”
顏川叉手應是,回身而去。不多時,一聲接一聲的傳令聲,便響徹整個軍伍。
如今這後軍五百人,人人有馬,甚至連後面輜重營的,不少人都騎着小驢。嗯,小驢也是南皮城袁胤先生幫着籌來的。
馬隊趕路,那叫一個迅捷,塵土紛揚之中,如同一條黃龍般,滾滾而動,直往冀州安平國地界而去。
顏良文丑仍是沒明白其中關竅,兩人偷偷對下眼色,故意稍稍落後,轉到叔叔顏川身邊。
“叔父,主公這麼急趕慢趕的,究是所爲何事?”顏良恬着臉,滿面諂媚的向顏川打聽。
“不趕咋辦?難道等袁家惱羞成怒,趕上來跟咱討要東西不成?要知道,整個南皮的府庫,咱家主公除了給留下半倉糙米,再沒半絲東西給留下。而且,還早早的就派徐盛、臧霸二位去了德州和平原,把那邊也搬空了。哎呀,袁家在南皮若是發現的晚點,嗯嗯,只怕會餓上個一天半天的。可憐,可憐。”
顏川滿面興奮的說着,一雙老眼中閃着莫名的光澤。旁邊顏良文丑卻是當場石化。絕!太絕了!介個,貌似咱們這位主公好有做強盜的天賦呢。
他二人心中讚歎着,卻不知叔叔顏川更是讚不絕口。大姑姑給選的人就是沒錯啊。這手法,嘖嘖,比咱綠林乾的都利索,呼,爹爹泉下有知,知道咱們跟着這麼個大瓢把子混,一定會很開心的。
顏川仰頭向天感嘆,深覺自己一生之中,選擇跟隨這位劉璋主公的決定,簡直就是最完美最正確的一次決策了。
天空有些灰暗,不知從哪兒飄來幾朵黑雲,陰陰的,密雲不雨。許是老天也看不過去了吧。
就在他們這隊人幸災樂禍,喜氣洋洋的搞勝利大逃亡的時候,過了繹幕,正往修縣趕去的徐盛、臧霸,卻遇上了大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