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康心中可謂又驚又喜，頗有一點瞻前顧後的遲疑。這種事情說的好聽一點，那就是向領導反應情況，說的難聽一點，那就是打小報告。
“楊書記想了解一點啥？”巴康心道這裡沒別人，說點啥也不怕人知道。楊書記總不至於自己對人說是聽他講的吧？倒是錯過這個在領導面前表現的機會，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覺得秘書長人怎麼樣？”楊帆一開口就是問這個，巴康的心臟猛然哆嗦了一下。秘書長是市委的大管家，巴康怎麼可能不小心？
仔細想想，邊巴次仁這個秘書長了，似乎又沒有什麼值得詬病的地方。巴康心裡有底了，微微的彎了一點腰，正要說話呢楊帆先說：“別站着了，坐下說。”
巴康愣了一下，看看楊帆的臉上始終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心裡倒是微微的一熱。市委書記是個什麼級別的官，巴康當然清楚，能夠坐在這樣一個年輕的令人髮指的副部級領導面前說話，巴康心裡實在是不能不激動。
慢慢的給自己拖了把椅子，巴康坐在楊帆的對面沉吟一番說：“邊巴次仁秘書長這個人吧，說起來其實沒別的，就是厚道，加一個字，很厚道。爲什麼這麼說呢？我在市委招待所也幹了十多年了，每一次看見秘書長他都是笑吟吟的，從沒見過和聽說過他跟別人爭執臉紅。人緣是真的好，上上下下的都挺尊重他。”
“哦！”楊帆一直在注意巴康說話時的眼神，發現他挺坦然的，心道大致是所言不虛吧。邊巴次仁看來是個老好人一類，能夠坐上這個位置，想必是運氣使然。有這樣一個市委秘書長，對於市委書記而言，倒不是個壞事。
“呵呵，謝謝了。以後有事情再問你。”楊帆笑着說，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巴康多少有點意猶未盡的，好不容易下決心什麼都說了，結果領導就問了一句。
巴康站起告辭走了，楊帆坐在沙發上，腦子裡想着接下來該做點啥，工作該如何展開。那出小本本，楊帆想到什麼先記下來，不知不覺的記了好幾頁紙。
李勝利敲門進來說：“楊書記，都安頓好了，您還有什麼需要吩咐的？”
楊帆把手裡的小本遞過去說：“你看一看整理一下，接下來半個月，形成大致如此。”
李勝利拿過來一看，第一項就是召開常委會，聽聽同志們的聲音。第二項是到老幹局走訪，第三項……
“剛纔接到自治區黨委委通知您，大後天到自治區黨委參加常委會。”李勝利補充了一句，楊帆點點頭說：“你看着安排吧，請秘書長配合一下。年底了，事情很多，要快進入工作狀態。”
這話讓李勝利心裡微微一跳，暗道領導動作很快嘛。很簡單的，李勝利想到其中的緣故了，笑着退出去後，慢慢的往招待所的辦公室走去。作爲秘書，不僅僅的是爲領導服務那麼簡單，還要成爲領導的耳朵和眼睛，這一點也是評價一個秘書是否成功的因素。
邊巴次仁見到李勝利的時候，心裡多少有點期待，現在是晚飯時間，難道說？結果李勝利遞過來一張紙說：“秘書長，這是楊書記最近一週的行程安排，你看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
邊巴次仁接過紙張的時候，心跳加速的厲害，手在微微的發抖。這是領導的信任啊，沒有信任爲基礎，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徵求秘書長的意見的。這，同時還是一個信號。
邊巴次仁自然不會去改動領導的安排，強作平靜的看完紙張上的行程安排，笑着對李勝利說：“沒問題，麻煩李秘書轉告楊書記，我都記住了，馬上着手安排。”
這大致就是邊巴次仁厚道的一種體現吧，一般的秘書長要是有這種事情，肯定要表示第一時間去給領導彙報安排的事情。這是多好的接近領導的機會啊！可是邊巴次仁沒有，而是請李勝利轉達，這就是一種分寸。等事情都落實了，不怕沒機會跟領導彙報。
邊巴次仁的效率很高，晚飯剛吃過，夾着一個包的秘書長就走進了小院子。正在看文件的楊帆笑着站起來說：“秘書長坐！”說着楊帆有點撓頭的樣子說：“不好意思啊，你們的名字太長，好像又沒有姓的習慣，所以我只好稱呼職務了，沒有怠慢的意思。”
邊巴次仁連忙笑着說：“楊書記太客氣了，你可以按漢族的習慣，取第一個字，叫我老邊。”
老邊？老鞭？楊帆不由哈哈大笑說：“行，就這麼叫，這樣親熱，老邊同志，坐。”
說着楊帆遞給邊巴次仁一支菸，順手打開打火機送到跟前來。邊巴次仁手忙腳亂的點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總算是平復了心理激動。楊帆一點架子都沒有，這讓邊巴次仁心裡暖洋洋的。市委書記不是沒見過，這麼年輕還一點官架子都不擺的，邊巴次仁是第一次見。
平靜下來，邊巴次仁把下週的行程安排都說明了一下，基本都是按照楊帆的思路做了細緻的準備。聽完彙報，楊帆笑着說：“老邊同志，你的工作很仔細。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需要老邊多幫忙啊。”
邊巴次仁聽了這個話，心裡這次沒激動了，反倒是更加冷靜的說：“楊書記，您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開口。”說到這裡，邊巴次仁把話剎住了，看了看楊帆。
楊帆淡淡的一笑說：“我這個市委書記不好當啊。”一句語氣非常平淡的話，讓在市委大院裡沉浮十餘年的邊巴次仁不禁心中微微感慨。聖城是自治區首府，這裡的市委書記歷來都不好當，誰讓就在自治區領導的眼皮子低下呢？楊帆這是有感而發！
這個時候邊巴次仁自然不會擅自插話，耐心的等着楊帆的下文。
“你在市委裡呆的時間較長，所以請談一談你對市委的瞭解。比如，各位常委的性格特點，工作能力等等，都可以說嘛。”楊帆擺出虛心受教的樣子，邊巴次仁見了心中一哆嗦，有這個開頭，說明領導已經做了決定了。
“楊書記既然問了，那我就知無不言。”邊巴次仁非常肯定的做了回答。
一番長談一直到夜裡11點，邊巴次仁纔算是從小院子裡離開。兩人的談話內容，主要還是集中在市委內部，邊巴次仁按照自己的瞭解，大致的把各部門的情況都介紹了一下。由於性格問題，楊帆認爲邊巴次仁在對待個別同志的看法上，還是存了厚道之心的。比如市委副書記洛桑，在人事問題上說話很積極，聲音也很大。在邊巴次仁的評語中，不過是“責任心、好勝心較強。”
有這麼一個市委副書記在，楊帆有點頭疼了，關鍵洛桑還是自治區黨委副書記自治區主席巴彥諾措的前任秘書。有這個背景的存在，以前在市委裡面，人事問題上管着黨羣的洛桑，態度一貫的很強硬。以前市委書記、組織部長都讓他三分，現在楊帆來了，楊帆是一貫的把人事權當做市委書記不可侵犯的權利來看待的，自然不會容忍這麼一個副書記。鬥爭不可避免的要開始了，加上還有一個市長羅達鋼的存在。情況看起來更復雜了，楊帆第一次感覺到了困頓。
楊帆很快便從困頓中解脫出來，按照自己的工作思路來就是了。人事權緊抓，財政權監督，具體到工作上，那就是儘快的熟悉情況。對於中央最近一再強調的廉政問題，力度上要加強。其他的問題，具體到政務上的，先提醒，市政府方面不解決，會議上該批的就批。不要因爲這裡的情況複雜就改變工作風格，還是以自己爲主。工作上適應情況，但是在市委裡面，要其他人來適應自己，這纔是一個市委書記該有的態度。
……
車子駛入自治區黨委大院，下車的時候楊帆微微感覺到一點氣悶。高原反應還不時的跳出來搗亂啊！會議室佈置的很簡單，從這裡可以看出，黨委書記八音的一個側面。
楊帆走進會議室時，裡頭還有個人沒有，送楊帆進來的秘書處主任，臉上的笑容多少有點奇怪。楊帆沒有說啥，默默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顯得很有耐心的樣子。
沒一會兩個人結伴而至，楊帆記得第一天到的省委的時候，八音書記介紹過，一個是政法委書記咯楞多吉，一個是宣傳部長莫傑措音。楊帆笑着欠了一下身子，表示自己的禮貌。這兩位回了一個微笑點頭，沒有上來搭話的意思。
其他人先後魚貫而入，自治區主席巴彥諾措進門的時候，目光主動在楊帆的臉上定了一下，笑了笑走過來伸手說：“楊帆同志，不好意思啊，你來報到的時候，我正在外面。沒有趕上歡迎你。”巴彥諾措帶着一股強烈的上位者的氣勢，這個氣勢讓楊帆心裡很不舒服。有氣勢的人見的多了，中央領導都沒少見，但是難得見到這種帶着一股尖銳感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