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眼珠子瞬間滾下來，而後穩穩地停在我的面前。
她的那張臉只剩下一隻左眼，在晦暗的燈光之下，顯得格外地瘮人。
我整個人直接呆住了。
但是我沒有嚇得轉身逃走。
這種場景，雖然有點嚇人，但是對我來說，並非太過恐怖。
準確地說，我已經快免疫了。
我腦海之中反而浮現出一句話，驚得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眼前的老太太是聽到“陳朗”這個名字，纔有這樣的反應的。
所以，她應該是知道陳朗這個人，甚至知道陳朗失蹤了很多年，認爲陳朗可能死了很多年。
一個死人忽然帶信回來，老太太才把眼珠子給嚇掉了。
“啊！”方青倒是嚇得叫了一聲，連忙轉過頭去。
“我的假眼珠子掉地上了，麻煩你幫我撿起來一下！”老太太咧開嘴巴，開口說話。
語氣變得正常起來，也不再是重複着那句話。
我心想，您老人家終於是可以正常說話了。
我彎下身去撿那眼珠子的時候。
老太太又接着說：“這裡是陳家窪，都是姓陳的人！你來陳家窪問有沒有姓陳的人，你不會是故意拿我老人家開玩笑的吧！”
我將眼前的眼珠子撿起來，的確是一隻假眼，因爲剛從老太太眼窩之中掉出來，所以還有點溫度。
我撿起眼珠子之後，便大步走上前，停在她面前，把手伸了過去。
相比邪眼，這種假眼珠子，並不能嚇到我。
不過就是一個物件而已。
老太太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以前有人來這裡，見我眼珠子落在地上，轉身就嚇跑了。你倒是好心地幫助我！好娃娃，你真是個好娃娃！”
她伸出枯瘦的右手，接過眼珠子，很熟練地把假眼裝起來。
我耐心地等着。
“老人家，既然這裡都是陳姓人。那我想知道，這裡有沒有一位叫做陳朗的人！”我等她裝好眼珠子，便開口問。
“你當真是給給陳朗帶信的？”老太太站了起來，有點微微地駝背，一身老式的衣服，腳下穿着一雙繡花鞋。
在微弱的燈光下，我看到那繡花鞋上，是兩隻仙鶴。
我喉結鼓動一下，額頭不由地沁出了冷汗。
這種仙鶴繡鞋，最開始是在陰曹灣13號洋樓裡。後來在葉家村，也見到了不少聊天老太太看到這種鞋子。
沒想到，又在這裡見到。
“是啊！”我點點頭，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不過面色非常地平靜。
相比眼睛落地，這種繡鞋給我的衝擊力更大。
這種仙鶴繡鞋，是個死人穿的。
爲何她會穿在腳上的啊！
她之前爲什麼會出現在黑虎山陵園，現在又爲什麼等在村口？
一瞬間，我腦海閃現數個念頭！
老太太擡頭看着我，眼神很是複雜，左眼是真眼，裡面還有黃色渾濁的東西，可能是有些白內障，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再次問：“你沒有說假話吧！”
我說：“沒有！我沒有必要忽悠人！正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本不用來這裡的，但是我答應了陳朗陳先生，就一定要找來的。”
在古巫國之中，變成貓靈的陳朗在關鍵時候，撲向白小樓，表達了他的善意。
我既然答應了他，就該想辦法把他的口信帶回來的。
也算是完成了諾言。
這時，從那隻充滿渾濁色彩的眼睛，流出了清澈的淚水。
“陳朗是我的兒子！我等他等了二十多年。他那天出門後，說辦完事情就會回來的，哪知道……再也沒有回來！”老太太強忍着極重的悲傷說。
我心頭一顫，見她身子有些站不穩，立刻上前，一把將她扶住，說：“老人家，不用太過傷心。我聽陳大哥說，在他離開的時候，妻子已經懷孕了，孩子平安嗎？”
老太太淚水是真情流露，絕對是表演不出來。
我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模樣古怪的老太太，卻是個思念兒子的老人家。
她那古怪的模樣背後，藏着一顆思子的心。
她點點頭：“還活着！只是這些年過得很辛苦。生了個女兒，是個可愛的丫頭！”
我心中一揪，老太太等了這麼多年，陳朗的妻兒是不是等了更久呢。
我此刻來這裡，到底是給她們帶來希望，還是戳破了她們的希望呢。
老太太又說：“跟我回家吧，我讓孩子和陳朗他媳婦一起來，聽聽他有什麼話帶回來了！我要好好地感謝你們！”
老太太抓着我的右手，非常地暖和，她的雙手長滿了老繭，卻很有溫度。
我一瞬間想到了陳奶奶。
我應了下來。
不管是給她們帶來希望，還是破滅了她們的希望，算是把答案給她們帶了回來。
方青走上前，平靜地說：“您見過我嗎？”
老太太瞟了一眼方青：“沒有見過！不過，你把房子落下來了。”
跟着咬牙，恨恨地說：“方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沒有死掉，是老天不開眼。你的那些債主，應該趕着來索你的命的。”
她這番話前後矛盾，她不僅見過方青，還知道方青就是方家人，她對方家充滿了恨意。
方青臉色很是不好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忽然遭受這麼惡毒的話，立刻反駁地說：“我爲什麼要死啊！我要好好地活着！你恨方家就恨方家，把怨氣灑在我頭上。你是老人家，也不要爲老不尊！”
老太太冷笑一聲：“你倒是好牙口！算了，我沒必要跟你置氣！”
我忙說：“奶奶，這是我的好朋友方青，今天跟我一起來的。她之前去見過您老人家的，後來也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大家可以坐下來談的！”
我忙給方青使眼色。
方青哼了一聲。
老太太笑着對我說：“既然是你朋友，那就跟着一起進去玩一下！我黃土埋到脖子的人，死後要害人，也不會害你的。你有沒有膽子一起進！”
方青說：“進就進！”
接着，老太太餘光落在癩頭大師身上，說道：“既然有和尚，我們陳家也不會少你一碗齋飯！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癩頭大師唱了一句阿彌陀佛，提着包袱跟了進去。
從陳家窪村口進去，兩邊停着不少摩托車，還有一個長長的靈棚，堆滿了花圈，顯然是有人要辦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