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一沉,閒詩渾身一僵,“爲何這般問?”
閒燕盯着閒詩的眸子,輕聲道,“既然你拜託了姐夫,爲何來救我的卻不是姐夫,或者是姐夫的人?是不是他對你……不好?”
閒詩立即搖了搖頭,“這裡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或許山莊夫婦的主子,私底下跟花流雲就是朋友,只是連他們也不知道罷了。又或許,花流雲去救你的時候,比他們的主子,晚了一步。”
“花流雲花流雲,姐,自己的姐夫,你怎麼叫得那麼生分?”
閒詩小瞪閒燕一眼,“那你教教我,該如何叫合適?我與他成親沒幾日,感情還須培養積澱,哪能一眨眼便如膠似漆?”
閒燕習慣性地抱住閒詩的胳膊,吸了吸鼻子道,“姐,我知道,當初你是爲了擺脫杜老闆才踏進了江湖樓。姐夫我遠遠瞧了一眼,確實如傳說中那般俊朗無雙,可是,他……傳說他也有很多缺點,這些日子以來,我真擔心他對你不好,那樣,還不如杜老闆對你好……”
閒詩頗爲感動地握住閒燕的一隻手,望着遠方的景緻道,“他對我……還是不錯的,只是還需要時間。”
這謊言撒的,還沒說完她便覺得心虛不已。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閒燕狡黠一笑,晃着閒詩的胳膊撒嬌道,“姐,既然你與姐夫相處不錯,什麼時候讓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妹妹去府上小住幾天?”
“你這鬼丫頭,”閒詩佯裝生氣道,“還以爲你關心姐姐的婚姻大事,原來是打着別的主意。”
“冤枉!”閒燕嘻嘻一笑,“我只是順帶問一問罷了。”
閒詩想了想道,“這個要求不是不能滿足,只是,不能馬上帶你回去,我得先徵得花流雲的同意。”
“我明白,”閒燕笑得如春花燦爛,“姐,等你的好消息,別讓妹妹我望穿秋水就行。”
坐在離開山莊的馬車上,閒詩一直撩着窗簾,瞪大眼睛朝着窗外看去。
駕車的周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她探出的腦袋,笑問,“姑娘,看什麼呢?”
這周夫人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喚自己爲姑娘了,若是嫁人前,閒詩不覺得有何不妥,可是,這個周夫人顯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對於一個已經出嫁的女人,再年輕也已是婦人,怎麼還能稱之爲姑娘呢?
“看看沿途的景緻。”閒詩先回答,再發問道,“周夫人,你怎麼總喚我姑娘呢?我已經嫁人了,被你喊得怪不好意思的。”
周夫人一邊小心地駕着馬車,一邊頭也不回地迎風笑道,“我看你長得像姑娘,便喜歡叫你姑娘。若是有人肯叫我一聲姑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什麼叫看你長得像姑娘?
閒詩琢磨着這周夫人話中有話,卻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但也沒放在心上,心情甚好道,“那我得謝謝你了。”
“心是姑娘,便是永遠的姑娘。”隨即,婦人開始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悠悠盪盪的,在山巒與曠野間恣意地流淌。
不知是置身這優美的景緻中的緣故,還是周夫人的嗓音猶如百靈鳥般動人之故,閒詩只覺得從未聽過如此曼妙的曲子,彷彿還攜帶着一種自然的清醇與芬芳,既像是爲那些花草樹木而生,又像是從山巒雲彩中自然而然地流瀉而出。
心年輕,人便年輕,這道理或許很多人都聽過,甚至期待達到這一種境地,卻不一定能心領神會,更別提做得到。
望着遠處起伏的山巒,閒詩默默地希望,希望這輩子能遇見一個最適合自己的良人,寵溺她,愛護她,懂得她,那樣,她再擁有一顆知足快樂的心,能不年輕嗎?
譬如這周夫人,顯然是找到了周莊主那樣的良人,否則,哪能渾身散發出一種鮮活又快樂的勁道?
閒詩的眸光從遠及近地收回,落在那些能站人的地方一一迅速掃過,自馬車啓動之後,她的心思便不在風景,而是在風景中的人上。
她情不自禁地希望,在哪一篇樹叢花林之中,能突然看見一個黑衣蒙面人的身影,好讓她一眼看清,究竟是誰救出了閒燕。
可惜,越是期待,越是難以期得。
回到花家,閒詩沒有主動去問花流雲的下落,卻偶然從身邊的小梅口中聽說,花流雲居然又回來了,此刻正在後院練劍。
若今日沒有去山莊一趟,沒有從閒燕口中得知事情的蹊蹺,恐怕她還會因爲感激而去找他,甚至仔細問詢閒燕的下落。
但如今,雖然事情並沒有查清,但她已經傾向於昨晚救閒燕的人與花流雲無關。
當然,她相信他盡了力,只是可能真的找不到,或者去晚了。
靜靜地待在翠竹居,閒詩的心卻無法安靜,甚至變得焦灼煩亂不已。
天還十分亮堂,她望着明晃晃的天,第一次覺得,白日竟過得如此緩慢,甚至有些討厭白日的明亮,十分期待夜晚的來臨與黑暗。
因爲她需要見繁星盜一面,以此確定究竟是不是他救了閒燕,如若不是,她再去找花流雲問詢不遲。
而她最在意的,其實不是救人者是誰,而是繁星盜有沒有受傷,他的手肘是不是真的斷了?就算沒有斷,流血是必然的。
繁星盜呀繁星盜,若真是他幫的忙,那這個男人真是一個外冷心熱之人,嘴上冷冷地將她拒絕,行動上去仍舊幫了她的大忙。
若真是他,她該如何回報?真是傷透腦筋之事。
天色暗下來之後,閒詩跟兩個丫鬟撒謊自己困了,便回了寢房就寢,爾後,等天色黑盡,便悄悄地上了屋頂。
只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到繁星盜的蹤影。
而繁星盜越是不見蹤影,閒詩越是懷疑他是救閒燕的恩人的可能性極大。
恐怕他是因爲手肘斷了、受傷了,是以纔不能來花家吧?
在一聲又一聲擔憂的嘆息中,在一眼又一眼的期盼中,一晃三個晚上過去了,第四個晚上,閒詩沒等到繁星盜,卻等到了上了屋頂的花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