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人看到他的書都被它咬了，會很生氣的吧？
活該。
蠹忿忿的想。
只是心裡卻有一種鬱氣消散不去。
它不明白，爲什麼老人再也不出現了？
他離開了嗎？
再也不回來了嗎？
爲什麼？
明明說了“明天見”的。
還是……
老人出事了？
……
說到這裡，蠹看向面前的人類，“你能幫我問問嗎？”
“爺爺怎麼了？”
“他爲什麼不來書店了？”
“爺爺最喜歡書店了。”
“也最喜歡這些書了。”
“他怎麼會不來了呢？”
“他跟我說明天見的。”
“我等了他好多個明天，還是沒有等到它。”
“書店都要沒了。”
蠹語氣低落。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若是一開始它沒有反應過來，後來它也明白了。
這家書店要關門了。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它真的很吃驚，它怎麼都沒有想過這家書店會關門。
因爲，老人這麼的喜歡這家書店。
它也很喜歡這家書店。
它第一次遇到這麼符合它心意的書店。
好聞的書香，還有看得到它的老人，還有甜甜的蜂蜜水……
它怎麼能關門呢？
可是……
它真的要關門了。
……
書店關門了，那麼，它也要離開了。
可是，老人呢？
等它離開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老人了。
它想再見老人一面。
它不想也不喜歡這麼莫名其妙的斷了聯繫。
它需要一個解釋。
一個老人不告而別的解釋。
……
“蕭驍大人，拜託你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
“爺爺到底怎麼了？”
蠹低下了自己的頭。
這是自己唯一能夠知道真相的機會。
書店要關門了。
它也等不到下一個能夠看見它的人類了。
它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夠讓它甘心離開這裡的答案。
……
“好。”
蠹倏然擡起腦袋。
“我幫你問。”
蕭驍的眉眼微微彎起。
“真，真的？”
蠹說話都不利索了。
它真的太意外了，也太高興了。
“謝，謝謝您，蕭驍大人！”
“不客氣。”
一人一妖氣氛和諧的時候，卻有一隻妖怪很不高興。
它有預感，自己的食物又沒了。
它的爪子蠢蠢欲動，真的很想撓花那個笑着十分礙眼的人類的臉。
……
察覺到某隻妖怪不友善的目光，蕭驍轉頭看去。
就見饕餮拉長着一張臉，一副心情十分欠佳的模樣。
他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卻也知道饕餮這般表現的原因，“回去給你買吃的。”
蕭驍提出了補償。
既然蠹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讓饕餮把蠹給吃了。
只能用其它的吃食代替了。
……
饕餮的臉色總算沒有那麼的黑了。
有補償就好。
它邁着大爺似的步伐走到了蕭驍的面前，然後屈肢一跳，就穩穩的趴回了蕭驍的頭頂。
那隻小妖怪它又吃不來，它還守在那裡作什麼？
乾瞪眼嗎？
……
蠹呆呆的看着剛纔的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它有些走神了。
不過，那隻兇巴巴的妖怪離開了，它也是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
這個人類果然是大好人。
雖然不太清楚前因，但它知道，絕對是因爲這個人類，那隻兇巴巴的妖怪才離開的。
它頭擡起，以仰視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類。
眼底幾乎冒出了崇拜的光輝。
蕭驍：……
他笑了笑，“你在這裡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啊？”
蠹一愣，隨即它反應過來，“一起！”
“那上來吧。”
蕭驍示意蠹到他手中的棋譜上。
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本勉強還留下了幾個棋局的棋譜。
這隻蠹真的是把憤怒化爲食慾，吃了很多啊。
……
蕭驍抱着棋譜向收銀臺走去。
直到蕭驍輕輕敲了敲收銀臺的桌面，有些犯困的男子才猛然驚醒，擡頭看來。
“啊，這位客人，不好意思。”
男子抹了一把臉，有些侷促的笑笑。
“挑好書了是嗎？”
男子看了一眼蕭驍手裡抱着的書，“就一本嗎？”
“沒有其它喜歡的書了？”
“現在正是促銷的時候，多買幾本很划算的。”
“老闆。”
蕭驍把書放到了收銀臺上，手卻沒有鬆開。
“我想問一下，之前的老闆呢？”
“他不做了嗎？”
書上的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
……
“之前的老闆？”
男子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蕭驍的話，然後恍然的笑了笑，“原來是老客戶啊。”
“真是難得，年輕人竟然喜歡舊書嗎？”
感慨了一句後，男子回答了蕭驍之前的問題，“那是我爸。”
“他一個多禮拜前去世了。”
“抱歉。”
蕭驍不是很意外這個答案。
其實聽了蠹的講述後，他就隱隱有了這個猜想。
畢竟是老人家了。
他看了一眼蠹。
小妖怪背對着他，他看不清楚它的表情。
它似乎是愣住了。
……
“老人年紀大了，難免的。”
男子擺擺手。
“我爸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雖然嘴裡這麼跟眼前的年輕人說，男子的心裡還是升起了幾分的悵惘。
一條生命的逝去，尤其是至親之人的生命，一般人都很難做到真正的釋懷。
至少短時間裡很難做到。
男子搖了搖頭，就要伸手拿過蕭驍放在收銀臺上的書，“我幫你裝進袋子裡。”
蕭驍手鬆開的同時不經意的一拂，蠹便被從書上推到了收銀臺上。
蠹被嚇了一跳。
整個身子都不由得彈了一下。
然後，它看到，自己原本待的那本書被男子拿了起來。
看着男子有幾分熟悉的相貌，它又有了些出神。
老人......死了。
死......了？
它有一瞬間不是很明白這個字的意思。
然後它才恍然。
啊，死了。
也就是說，老人再也不會來書店了......
老人說的明天見……再也無法實現了。
老人......已經不在了。
難怪它等了這麼多天只等來了老人的兒子。
它等不到老人了。
......
蠹有些茫然。
它知道人類會死。
也知道相較大多數的妖怪而言，人類的壽命短暫。
明明知道，它仍舊覺得......太快了。
好像老人不久前纔看到了它......它因爲老人的嘮叨而有些不耐......老人給它拿來了舊報紙......老人不顧它的哇哇大叫執意只給它倒了一小碟的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