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叫他心魔。
他的樣子，是我當年在如來所佈下幻境之中的模樣。
我冷笑道：“當年如來佈下他所謂的道，把我困在裡面，卻被我踏破他的道，有趣。”
猴子揮舞了下金箍棒，呵呵冷笑：“當年我心魔入體……多虧如來助我，在他的道中將我從你的壓制之下解救出來。”
“你是我的心魔。”猴子看着我，冷冷說道。
啊？我撓撓頭，一臉茫然。
我說你丫纔是我的心魔。
看到他的樣子，我隱約猜到，當年如來的道，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並未完全破開他的道。
因爲，我在他的道中學了太上忘情錄，我在他的道中戴上了緊箍。
我不可能全勝而退，不可能全身而退。
這個猴子，就是學了太上忘情錄的我。
原來，我並未全部走出如來的道，有一部分的我被如來留了下來。或者說，被我捨棄出體外。
“猴子，承認吧，我就是你。”眼前的猴子金箍棒遙指我。
“你是我的心魔，是我始終放不下的花果山和紫霞產生出的心魔，是我當年不想成佛時分出的心魔。”眼前的猴子嘴角冷笑。
“今日，我來收你。”猴子揮着棒子重來。
我哈哈大笑，“你又何嘗不是我的心魔！”
我們兩人迎面而上。
我一身斡旋造化，紅芒運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融爲一氣。
天罡地煞之氣。
猴子一身佛光，如不動金剛，金箍棒佛光閃爍。
恨天棍對金箍棒。
兩人一觸即分，分開之後，我咬咬牙，擺了擺手。
真他媽疼。
猴子呵呵冷笑，面不改色道：“猴子，你打不過我。”
他兩眼眯起，彷彿看到一根我看不到的線，兩隻手指捏住，盯着那根線喃喃道：“我看到了咱倆的因果，因爲我，所以有了你。如今我成佛，六根清淨，四大皆空，所以你打不過我。”
“六根清淨？四大皆空？”我哈哈大笑，如同當年的和尚，“可笑，可笑。”
猴子聲音淡然：“猴子，你走的太遠了。你想想，當年五指山下那個一心成佛的猴子……所以說，你是我的心魔。”
“更何況……如今你入了因果。”猴子遙遙看向我身上一根我看不到的線。
我渾身天罡地煞之力一震，運用起正立無影和縱地金光，整個人消失不見。
整個人隱於無形中，與天地聯繫近乎爲無。我有感覺，哪怕是如來站在我面前，都察覺不到我。
我在他身後，狠狠一棍。
猴子伸出一隻手，穩穩接住。
我天罡地煞之力猛地在棍上一陣，猴子不得以悶哼一聲，鬆開手。
我再次暴退開來，一臉詫異的看着那猴子。
他怎麼能看到我？
猴子笑道：“猴子，你知道爲什麼我現在才找上你嗎……”
“我看得到因果，卻始終找不到你。”
“直到剛纔……你入了因果。”猴子哈哈大笑。
我臉色一愣，想起師父見我施展斡旋造化失敗吐血時的臉色。明白過來。
“如來呢？”我冷聲問道。
猴子笑意不減的看着我，笑道：“你入了因果，還以爲佛祖會屑於親自與你出手？現在的你，對如來佛祖沒有絲毫威脅。”
“你還是乖乖地順應因果……入我體，去成佛。”猴子呵呵笑道。
下一瞬，猴子兩眼爆出驚人殺意。
猴子揮舞起金箍棒，如一道烈陽，釋放萬丈光芒。
我也同樣如此，如一道黑洞，有無數妖氣森然爆射。
我們兩人在空中打鬥開來。
烈陽對黑芒。
“猴子，你知道爲什麼你我同是聖階，你和我的差距卻這麼大嗎？”
揮舞之中，猴子咧嘴冷笑。
我的雙手痠麻不止，饒是有這從古至今都未曾現世的天罡地煞之氣化作一身紅芒，卻也吃力不已。
而那猴子則面不改色，笑容如初。
我不接話，仍是一棍子打去。
“我說過，你是我的心魔……你雖是聖階的修爲，跳出了因果，可是卻也因此遲遲參不透因果。聖階之上的尊階，便是靠因果感悟。”
“聖階之強，在於能夠參悟因果。而我承蒙佛祖點撥，已是能看到因果。”
猴子忽然譏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爲，聖階的強大僅僅在於修爲強大吧？”
猴子一身佛氣一震，並不強大。
可他揮來的一棍，卻將我遙遙擊飛三十丈。
我隱隱看到空中有絲絲金線纏繞在他的棍子之上，散發出因果之力。
猴子再次飛來，與我纏鬥起來。
不多時，我身上已經捱了十數棍子，棍棍重擊。
猴子倒提金箍棒，看着嘴角流血的我哈哈大笑，“順應因果，強大如斯。你這個心魔逆運而生，妄圖逆天改命……笑話，笑話！”
“且再吃我一棍！”猴子揮舞棍子朝我飛來，又是一棍。
抽在我身上，我暴飛出百丈。
我咧咧嘴，抹了把嘴上的血，揉着肋骨站起來。
媽的，好像斷了根肋骨。我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咧嘴對着猴子森然笑笑。
…………
師父落在傲來國一處麪攤不遠。海風依舊，麪攤三十多年依舊如此。
師父拄着禪杖，一步步走向麪攤。
臨近麪攤，師父看了看麪攤掛在柱子上的兩塊破舊招牌。
“斜月三星洞”
“靈臺方寸山”
師父嘴角掛上冷笑，低聲念道：“菩提，你果然出來了。”
師父禪杖點地，一步步走到麪攤一處座位上，緩緩落座。
麪攤無人，只有一個胖老頭兒在做面。
一身破舊油膩紫衣的胖老頭兒抹了抹油膩的臉上流出的汗，兩手在圍裙上一抹，端起兩碗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陽春麪，擺在了白袍和尚面前的桌子上。
“趁熱吃，剛出鍋的。”胖老頭兒笑眯眯道，自己在和尚面前的座位上落下來，拿出一雙筷子滋遛滋遛吃了起來。
師父點點頭，拿起筷子，同樣大口吃麪。
待到兩人都把碗中麪湯喝乾，同時把碗放下，和尚和老頭兒同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師伯手藝不減當年。”和尚哈哈大笑。他想起當年自己貪吃，這個老頭兒經常給自己私下裡煮麪。
“哈哈，金蟬子，啊不對，玄奘，好久不見。”菩提呵呵笑道。
再看去時，那老頭兒哪裡衣着破舊。一身白袍如仙如佛，意境超然。
老頭兒一句話不說，靜靜看着和尚。
師父笑道：“師叔在這兒等我，有話說吧。讓師侄猜猜，師叔是想讓師侄幫忙，把師侄從如來手裡救出來？”
老頭兒笑眯眯點了點頭，說道：“玄奘，你還是這麼聰明。”
“報酬。”師父笑着說道。
老頭兒一愣，有些好笑道：“你和你徒弟，還有整個妖盟本就與如來不對付。我出來之後，與如來之間必定也有一場決戰。”
“不是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麼？咱們幾個利益相關，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老頭兒意簡言賅道。
和尚依舊笑道：“報酬。”
老頭兒看着和尚的笑容，許久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應該看出來，你徒弟在如來的道里，有了心魔……”
和尚連上笑容漸漸消散，點了點頭。
“本來他的心魔打不過他，或者說是拿他沒有辦法。因爲猴子不在因果之內。而現在，那傻猴子入了因果，毀了我一盤棋的同時，也將自己坑了一把。”老頭兒緩緩說道。
和尚臉色冰冷，依舊點了點頭。
“而現在……他的心魔順應因果、成佛而來，你徒弟本就是逆了因果，如今一入因果……怕是要被那心魔狠狠壓制。”菩提兩眼看向東方。
隱隱有一黑一金兩道光芒在互相纏鬥。
“我若出手，如來必定察覺得到，到時我潛伏在人界數萬年的分身便必死無疑。”菩提臉色凝重，緩緩說道。
菩提說完，決然一笑，“玄奘，用我出手幫猴子破心魔，甚至重出因果。來換你幫我從如來手中逃出，如何？”
和尚點點頭，“成交。”
菩提苦笑道：“有些吃虧啊。”
和尚哈哈大笑，彎腰一拜，無恥說道：“師侄恭送師伯。”
菩提輕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轉頭看向空中那道黑芒，喃喃道：“這次，真的是孤注一擲了。”
“猴子，你給我帶來了地藏那個驚喜，這次……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菩提說完，騰空而起，衝向那道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