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問題，千奇百怪，各式各樣的都有。譬如說，鳥爲什麼能飛，魚爲什麼會遊，人爲什麼在水裡不能呼吸……然後彼此在相互辯駁，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一個還差點不顧場合爭起來。
這一切讓柳蕭蕭窘窘有神。
若不是很清楚這是古代，穿越這等玄幻的事情也是真實發生的，她一定會以爲，她是走錯了片場。這種不知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的感覺，柳蕭蕭十分厭惡。
身爲太子，軒轅風宇逃過被詢問。只不過，他的身份高貴，一般人還真不敢問他。所以，開口的雪國使者之一的綠雪。
綠雪是絕對是沉默是金主義者，所以他沒如同其他人在問問題前禮節來，禮貌去的，禮儀用語都囉裡八嗦的說了一大堆才提及重點。
他很直接道：“何謂天下。”
柳蕭蕭嘖嘖一聲，這人還真敢說出口？在皇帝面前問“何謂天下”，和對他說“我可不可也造反”是一個意思。即便這個是儲君，也不能問。不，或者說，正因爲他是儲君，更不能問他這個問題。
皇帝多疑，這似乎是每個皇帝都有的通病，這是他們高處不勝寒的終極原因。
他雖然立了你爲太子，卻不代表一定要傳位給你。若是他感覺你威脅到了他的地位。那麼，對不起，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軒轅世宇的臉色很不好，但在夜色之中、燈火之裡，減弱了幾分，卻更顯得詭譎陰鷙。看着十分疹人。
片刻後，軒轅清宇道：“蒼穹之下，黃土之上，便是天下。”
“人的天下，也是如此？”綠雪繼續道。
軒轅世宇不着痕跡的偷瞄了一眼軒轅昊，見他一臉平靜，看不出任何想法。只是身邊的皇后，嬌容上滿是關切擔心。
這不是辯合，純粹是單方面的提問，還是很不懷好意的提問。
不過，軒轅世宇這一次回答得相當的巧妙，他說：“芸芸衆生，不可勝數。這普天之下，能將這天下二字用於之後的，只有一人而已。綠雪使者的問題，若不是建立在此基礎上，請恕本宮不答之過。”
皇朝官員都紛紛爲太子的回答表示讚賞，沐太傅捋着鬍鬚，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和讚賞的消息，雖然很含蓄，但卻是着着實實存在的。
軒轅昊眼裡閃過一絲深意，眼瞳裡倒映出太子不驕不躁的模樣，微微勾脣，似乎是在笑。但卻不能確定他是在爲什麼而笑。
“人的天下”，這句話的歧義很大，若是不提前註明，定然會被有心人當做把柄攻擊。這還是輕的了，若是招來皇帝忌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悲劇。
而軒轅世宇的話，隱晦的表明，這天下，只能說是軒轅昊的天下。雪國雖然也是一個國家，但它偏安一隅，不與外界來往，和傳說中的桃花源沒什麼區別。在談及天下大勢時，完全可以無視。
雪國使者自然明白這一點，所以雖然心存不滿，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個問題是他們提出來的，而他們，也不在乎這些口頭爭鬥的輸贏。
他們有更重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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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視線計劃安排好了的，接下來的問題由紫雪詢問軒轅風宇，再然後是紅雪提問軒轅清宇。
這問題一個比一個簡單，但一個比一個刁鑽。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對方設下的語言陷阱裡。然後被攻擊。若能反擊當然是好，怕就怕落一個自己用自己的話來扇自己嘴巴的下場，屆時，丟了面子不說，之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軒轅清宇的問題是：“何謂人？”
軒轅清宇輕描淡寫的道：“在座各位，都是人。”這回答，讓好幾個偷偷摸摸喝酒的人都險些噴了。一時間，古怪的聲音傳響四處。
柳蕭蕭覺得自己心裡有一羣草泥馬狂奔而過，靠，在座的不是人，是鬼麼？
不過，也是，有些只是披着人皮而已。譬如過，對面某個用很淫穢目光看着她又看着軒轅淺月的男人。若不是場合不對，這男人的下場絕對是被挖掉雙眼，廢掉命根！到時，看他怎麼去淫，怎麼去穢！
不等紅雪開口，軒轅清宇搶先反問，“紅雪使者，你認爲，何謂人？”
紅雪用一張足以媲美軒轅昊的面無表情的神情看着軒轅清宇，須臾後，道：“束縛於禮法律法之內，沉溺於慾望渴望之中，行於藍天下、黃土上，從於是非之間、黑白之內，或各司其職、各行所命，或善或惡的存在，便爲人。”稍頓，“殿下，請問，何謂好人？”
“從大道者，是爲好。”軒轅清宇道。
“即便手染鮮血無數？”
軒轅清宇頓了一下，在衆人屏息以待時，開口回答，“所謂大道，乃天下所驅之道。若能遵從天道，造福蒼生，有何不可？”
紅雪微微眯眼，“殿下之意是說，遵從天道，殺戮無罪？”
軒轅清宇頷首，“是。”
“殿下此言，着實讓老夫心寒。”紅雪道：“若人人心持此話，殺伐殺戮。那所謂的天道，到底是造福，還是毀滅？那律法的作用，到底何在？”
軒轅清宇淡淡一笑，道：“使者此言差矣，並非人人都能承持天道。雖然，天道之中，殺戮必存。以殺止殺，並非好的辦法。但若是，能夠以此，減免更多的殺戮，又怎能說是罪？譬如，當年，天下大亂，軒轅先祖揭竿而起，雖造成殺戮無數，卻免了許多無辜人的厄運。而且，若非當年軒轅先祖以戰止戰，以殺止殺，天下何以得如今的四海昇平、盛世繁華？”
……
辯駁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結局以軒轅清宇一句“從道，天從之。逆道，天毀之。”結束了這次辯合，贏得了勝利。
大臣們紛紛祝福，並以此爲傲。軒轅昊和皇后都露出顯而易見的欣慰和喜悅。
柳蕭蕭微微眯起眼，透過縫隙看着依然一臉嚴肅的紅雪。他並未因爲輸了辯合而有所變化，甚至似乎還隱隱有些高興？
這種高興若是換做是右側的任何一個人的話，十分理所當然。可若是輸了的人表現出來，十分的詭異。
並不是柳蕭蕭認爲，紅雪無所雅量。單單看他一副“我是智者”的模樣，就很清楚，這個人絕對不是會爲了輸贏而動容的。
但……沒有理由，柳蕭蕭就是覺得怪異。譬如說，一個小孩，用丈母孃看女婿的眼神看你，你就會覺得有多詭異了。
“三嫂三嫂，三哥贏了，三哥贏了！”一旁的軒轅淺月再也裝不下去，一句話一個表情就將端莊淑女的公主形象破壞殆盡，讓人看着都忍不住眼角抽搐。
不過，這樣明媚開朗、毫無雜質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陽般，極容易讓人的心感到溫暖，甚至感性點的，還會爲之感動。畢竟，這樣的笑容在一般老百姓裡都找不到，更何況是污穢橫陳的大染缸皇宮裡。
柳蕭蕭笑了笑，道：“嗯，他們都贏了。”只不過，輸了軒轅清宇之外，其他人都贏得很有水分。並不是說他們回答得不夠好，而是對方壓根兒沒有心思和他們較量。問的問題刁鑽是刁鑽，但態度給人更多的是敷衍。
所以，軒轅世宇時刻的臉色十分不好，同樣簡單贏了的軒轅風宇還保持着溫文爾雅的笑容，含笑看着前方。
雪國四個使者，還剩下藍雪一人沒有提問。許多人都在猜測，藍雪會提問誰？問題是什麼？結局是不是又是皇朝勝利？
按照剛纔的樣子看，他們不會重複問同一個人。皇室的三個兒子都被提問了，接下的人，應該是大臣中的某一位。
現在還未被提問的地位高的大臣，有許丞相和柳將軍。
就在人們猜測到底是許丞相還柳將軍時，藍雪開始提問。這一回，他是先提出問題，並沒有說要哪個回答。
“藍雪敢問，國分幾等？”
問完後，藍雪無視周遭的唏噓聲，含笑沉默，並沒有立刻指名誰回答。大臣們都紛紛的開始商討，開始糾結着答案。生怕若是自己被點名了，回答不了，就要淚流滿面了。誰都看出，藍雪可是四人中，最深藏不露的。
而且，這個問題……着實不好回答。尤其是，現在天下之有兩國。一個不好，就會引火燒身。
所謂的笑裡藏刀，扮豬吃老虎。不怕冷麪的老虎，就怕笑面的狐狸。說的就是現在。
柳蕭蕭垂眸輕笑，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像是考前的學生，匆忙的翻着各種教科書，各種輔導教材，好以應對若成績不好就要被揍屁股的考試。
可是，誰知道，等衆人思索來思索去的尋找答案，費了好多力氣，結果卻聽到藍雪的話。
對方指名要軒轅淺月回答。
衆人愣住了。
這算什麼？
雖說，女眷也是可以回答的，軒轅淺月身爲十一公主，有身份有地位的，可是，每個人都知道，軒轅淺月雖然是皇家裡難得的純粹乾淨之一，但也是衆所周知的不學無術之輩。不然，不可能三天兩頭的被罰。這麼大了，還要麼麼管着還能讀一兩本書。
軒轅淺月愣了好一會兒，嚇得臉色都白了。那眼神有些呆滯，彷彿在雲裡霧裡，不知來處去處。
等她回過神來後，看到衆人都看着她，其中幾道目光十分犀利，讓她心頭一顫。沒遇見過大風大浪的她，自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求救般的拉着柳蕭蕭，也彷彿柳蕭蕭是她的救命稻草。
柳蕭蕭淡定的看着藍雪，沉默良久後，扯開軒轅淺月的手，無視她的驚愕，悠悠起身，福了福身，道：“小女不才，願意回答此問。”
藍雪挑眉，“我記得，我想請問的人，並非柳小姐。”
柳蕭蕭不爲所動，依舊不卑不亢道：“所以小女方來自薦。而且，若閣下覺得小女的答案不甚滿意，大可續問公主。”說到最後，眼神口吻，隱隱有挑釁之意。
藍雪笑笑道：“那麼，敢問柳小姐高見。”
“曾有先人說，何以得天下？王者之國，使人民富裕。霸者之國，使士富裕。僅存之國，使大夫富裕。無道之國，國庫富裕。此謂之曰上溢而下漏。小女資歷尚淺，不解貴國之事。但我國皇朝，民富國強，藏富於民。謂之王者之國，當之無愧。”說完後，柳蕭蕭在心裡爲最後一句補上兩個字：纔怪！
四周一片寂靜。
所有人屏住呼吸，一些人在揣摩着柳蕭蕭的一席話。而皇帝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軒轅清宇三兄弟都回頭看着她。如他人一般，目光爍爍。一些人看着柳蕭蕭的眼神，炙熱得彷彿要將她吃掉。
柳蕭蕭心中冷笑不已。
這不過是早就存在的事實，只不過這個時代裡，沒有任何人總結出來而已。
藍雪笑道：“民富國強……哈哈，柳小姐一席話，藍雪如菩提灌頂，大徹大悟阿！這一回合，是藍雪敗了。藍雪心服口服。”
柳蕭蕭繼續冷笑，什麼敗了，根本就是讓的！雖然不知道他們目的是什麼，但卻着着實實的惹怒了柳蕭蕭。
柳蕭蕭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但她卻是一個執着於勝負的人！以往的所有勝負都是靠她的實力。不論輸贏，她都沒有絲毫怨懟。可是……
哼，被小看了吧？
藍雪不知道，自己難得的一次真心話被人誤會，以後遭到報復時，哭笑不得。
……
那個皇帝不愛別人誇讚自己的國家強大興盛？
軒轅昊可不是什麼聖人，聽到柳蕭蕭這麼說，尤其是當今天下看起來着實是太平盛世，柳蕭蕭又一介女流之輩，自然不會如官場裡混的那些人那般油嘴滑舌。龍心大悅之下，便要賞賜柳蕭蕭。
“柳蕭蕭，說吧，你想要什麼獎賞。”軒轅昊帶着難得的明顯笑意道。顯然，是在爲剛纔柳蕭蕭贏了雪國使者而高興。
柳蕭蕭不甘不願的出列，垂首，福了福身，道：“多謝陛下厚愛，蕭蕭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不敢奢求任何天恩獎賞。”
軒轅昊笑容中帶着一抹讚賞，看着柳青崖，“柳將軍養了個好女兒，老三有福能娶到如此才貌兼備的女子。看來，朕當初不顧皇后的意見，下旨許婚，果真沒錯。”
皇后垂首，“臣妾不知皇上遠見，愚昧了。”
柳將軍起身，握拳道：“皇、皇上厚愛，蕭蕭能嫁與王爺，是她三世……修來的福分。”
柳蕭蕭嘖嘖幾聲，這柳青崖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酸了？斜眼看去，柳蕭蕭差點噴了！這許、許、許丞相在搞毛阿？！竟然寫小紙條讓柳青崖照着念？真當這是小學課堂，可以隨便胡搞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