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小黑跑了出去,可外面什麼味道都沒有,倒是一個太監到處地在敲鑼打鼓,四周探出宮人來,嘴裡不知道在說什麼。我問太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太監答道:“今天是月銀髮放的日子,每個宮的主子聽到奴才的鑼聲,都要派人去賬房領銀子,去的奴才都還可以拿到一些賞錢和新衣服,基本上宮裡的奴才都會去的,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這隻狗起什麼勁兒啊。
我恍然大悟,連忙朝裡面道:“楊黎,楊黎,快讓永河去領銀子啊,不然咱們琉璃煙樓這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領月銀可是宮裡的大事,以前我沒在後宮主子面前伺候,居然不知道,每次聽到敲鑼打鼓就覺得鬧騰。我歡快地催着永河去多領些銀子,永河提醒我道:“娘娘,銀子領多少可都是淺妃娘娘說了算的,每個主子的品級不同,規定的銀子也不同,娘娘您到底看過宮規沒有啊?”
“宮規?”我笑嘻嘻道,“當然沒有啊,誰要看宮規啊。”宮規可比楊家的家規繁瑣多了,怎麼走路都有限定,我可不要再去背了。
永河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就跑去領月銀了。跟着我這樣的主子,說不定早晚有一天會跟着我一起死翹翹。
我笑呵呵地看着,牽着狗守在琉璃煙樓門口,這時,一箇中年模樣的宮女走到了我的身前,嚴肅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心裡奇怪道:她怎麼不給我行禮啊?還這麼正大光明地盯着我看?我問道:“你是……”
那中年宮女道:“陵妃娘娘好歹也是一宮之主,怎麼和山野民婦沒有什麼區別?老奴早就聽說娘娘行爲不羈,不按宮規章法,連見着皇上都大呼小叫,直呼皇上的名諱……”
喋喋不休地說了我很多很多的壞話,我掏掏耳朵,問:“大娘,您是哪一位啊?怎麼宮裡頭本宮從來都不知道有人敢來這麼教訓本宮?連南宮羽都不說本宮什麼,您就省省力氣吧,回去好好養養身體哈!”
轉身要進去,那中年宮女怒道:“陵妃娘娘,您這樣,是絕對不能做一宮之主的,如果您不聽老孃的勸告,那老奴就只好稟告皇上,將您的妃位空置,等您有了資格,再來做娘娘吧!”看着她身形不大,口氣倒是挺大的,我重又湊到了她的面前,道:“哎呀哎呀,您到底是誰啊,南宮羽的妃子還要您來管?別告訴本宮你是太后,太
後纔不會穿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太后,本宮也不管,是南宮羽非要把本宮留在宮裡頭的,不然本宮早就已經出宮去了。”
想嚇唬我,沒門。我始終都把自己當成是宮裡的客人而已,等到主人家膩了的時候,我就被逐出去了,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回到濟南去了。
濟南,纔是我的家。
我牽着小黑大搖大擺地進了琉璃煙樓,翹着腿嗑瓜子,永河拿着月銀和新衣裳回來了,笑道:“娘娘,奴才可拿了不少的衣裳呢,除了皇上規定的每位娘娘的衣裳之外,都是奴才們的,您要不要過目過目?”
“把銀子拿過來給我過目就行了。”
白花花的銀子,也不多,我要是在楊家,銀子大把大把地拿都不礙事,楊沉高興還來不及,到了這裡,雖然說是一宮娘娘,但也沒有那麼自由了,有了銀子也沒處花去,讓司膳房給我開開小竈倒是可以的。我“嗯”了一下,說:“本宮乏了,要進去睡覺了,任何人都不許打擾本宮。”
“對了,娘娘,奴才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太后宮裡的開紅姑姑站在外面,奴才要不要幫您給傳她進來,說不定她有太后的旨意要傳達呢。”
我問:“太后?太后不是不在宮裡嗎?人都不在宮裡,怎麼會有旨意要傳達。開紅姑姑既然站在外面沒想要進來,就別去叫她了。”興許人家只是走累了,借琉璃煙樓休息一下罷了。
永河搖搖頭:“娘娘,奴才勸您,還是把開紅姑姑請進來,別怠慢了,她可是太后跟前最說得上話的宮女,您若是能與她走得親近,日後對您也是有益無害的啊。”永河這小子,都在幫我盤算着怎麼往上爬了,我只好道:“也罷,你就把她請進來吧。”
“是,娘娘。”
傳說中的開紅姑姑一跨進來的時候,我就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這不就是方纔教訓我的那位大娘嗎!
開紅姑姑也沒有先說話,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優雅地行了一個宮禮,目不斜視,正色說道:“老奴給陵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我受寵若驚地走過去扶起她,說:“姑姑多禮了,快快請起。”
她理都沒有理我,依舊眼睛看着前方,說:“娘娘,方纔老奴行的禮,娘娘可看清楚了?現在,就請娘娘給老奴重複一遍,給老奴看看。”
我愣了一下,笑道:“姑姑,您弄錯了,其實
,我是楊美人楊黎,陵妃娘娘現在還在後頭歇息呢,我這就讓她出來招待姑姑。”我諂笑着就往宮室走,聽見開紅姑姑在我的身後道:“既然如此,楊美人日後就要注意自稱,不得使用‘本宮’二字,否則,就是逾越了規矩……”
我馬上就打發着楊黎應付去了,真是的,太后娘娘都還沒有回宮呢,就要來這麼折騰我,我又不是日後母儀天下的中宮人選,何必學這麼多的東西呢。
我要走,我要回家!
我弄亂了小黑的毛,一肚子的氣。唯一讓我有些高興起來的,就是楊黎學了一下午的宮規,還在外頭頭頂着一盆雞蛋站了兩個時辰,她叫苦不迭地對我說明天開紅姑姑來的時候死也不幫我了,我眨了眨大眼睛,說:“可是開紅姑姑以爲你就是陵妃娘娘了啊,要是你明天突然反口,她可不會再相信了喲。”
哈哈,還好我機智,一下子就躲過了開紅姑姑的追殺。
晚上,我和楊黎睡在了一張牀上,她張着眼睛,望進了夜色裡,驀然書:“我們來京城都已經快要大半個月了,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楊家有沒有恢復到和當初一樣,我們沒有報平安回濟南,爹孃他們會不會擔心……”
我安慰說:“放心吧,我們都這麼大的人了,他們不會擔心的。”說是這麼說,但我知道,他們肯定會擔心的。安全和年歲,沒有什麼關聯。
楊沉。
你會擔心我嗎?
你的妻子——現在成了天子的妃嬪,我都不知道你如今如何了。
“我們出來的時候,答應過表哥十天半月就回去的,唉……”楊黎苦惱地嘆了口氣,我問:“我也答應他了?”“對啊,你信誓旦旦說會馬上回去的。”
我全部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原來在我跳崖之後,我還回過楊家,伺候過公婆。我急忙半撐起身子,說:“楊黎,你給我講講那一段時間的事情好不好?我很想知道。”她說:“我也不知道多少啊,楊家敗落了之後,我就跟着爹孃去了祖父家裡住,沒有和你們住在一起,我只是偶爾來看看你們而已。這樣好了,我來描述一下我來的時候你們家的場景,是這樣的,你呢,天天給他們做一桌的好菜……”
月色皎潔動人。我眯着雙眼,聽着楊黎那輕聲細語。
緩緩地進入了夢鄉,這一夢,好像就回到了濟南,回到了楊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