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大夢誰先覺?

就在嶽平生神關打破的這個時刻,地表之上,一股無形的波動驟然橫掃擴散開來,方圓一里之中的泥土表層裡潛藏的無數蟲蟻像是承受一股無形的重壓,紛紛爆裂。

一股難以言語,彷彿令這片空間都產生扭曲的壓抑之感陡然自地底深處穿透地表輻射出來,方圓一里之中無數生靈開始了驚慌四逃!

這是神關打破的剎那,意志突破身體束縛干涉現實形成的異象。

而剛剛衝破了神關的嶽平生,自然不知道這些。

此時此刻,嶽平生眼中的世界已是截然不同,他彷彿被一股無可抗拒的距離拉扯,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並且還在墜落。

喜笑顏開、如喪考妣、叱吒風雲、痛不欲生、欣喜若狂、怒髮衝冠......各種各樣的情緒感受亂七八糟毫無邏輯地攪在一起,走馬觀花一般從嶽平生的內心急速的涌出,毫無來由,也沒有任何徵兆。

他已經喪失了對身體、對外界的一切感知,彷彿魂魄被一隻無形之手從身體當中抽離了出來,然後投入深淵!

彷彿只是一瞬,又彷彿過了十天半個月之久,嶽平生意念墜落的無間黑暗開始變得光怪陸離,無窮無盡、五顏六色的流光競相碰撞,從碰撞中似乎誕生出無數個如幻似真的世界,急促閃爍,密密麻麻填滿了每一處虛空,不時有新的世界誕生,又有舊的世界毀滅,形成斑駁交錯,令人眼花繚亂的詭異幻象!

視野所及的每一處,都同時有着截然不同的數種景觀,如同數之不盡的玻璃碎片一塊塊交錯相間,往往是一片之中大雪紛飛,萬物冰封,與之相鄰的卻是烽火連天,硝煙沖天;或者一個碎片中是碧波萬頃,潮起潮落;旁邊的破碎空間裡卻是黃沙滾滾,一片荒蕪。整個世界一片斑駁,混亂不堪,而這些全部都是由嶽平生曾經親身經歷過的景象組成!

墜落,墜落,永無止境的墜落。

緊接着,時間和空間的轉換越發的激烈起來。一時到處都在震盪、在搖晃、在崩裂。裂縫之中呈現出無數奇異世界景象,有販夫走卒、人影憧憧、高臺廣廈、也有刀山火海、或者屍山血海、白骨累累……

不僅如此,嶽平生意念感知中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陽光和煦、時而寒風刺骨、時而乾燥灼熱彷彿沙漠,種種反覆無常地交雜在一起,那感覺上的極端變化令人直欲頭顱炸開!

混亂,混亂,還是混亂!

這一刻不計其數的信息亂流爆發衝擊,種種似真似幻的感知不斷侵蝕,萬千滋味齊齊鑽入嶽平生的腦海,猶如身在夢中一般,一時萬丈高空,一時又墜落深淵!

咫尺天涯,一夢千年,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種種真實與虛幻摻雜交替,而且變幻極快,前一刻與下一刻,嶽平生都感受到千百個陌生而熟悉的思維意識涌現,並且夾雜着千重萬重,有男有女的聲音,在腦海最深處嬉笑怒罵、輕聲細語、鬼哭狼嚎!

“親愛的弟弟,你的命可真大......”

“盡情享受復仇的快樂時光吧......”

“可憐的小爬蟲,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平生,你不屬於這裡,離開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宗主,爲我們報仇啊!”

越來越嘈雜,越來越激昂浩大的音浪滾滾衝擊,嶽平生如同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當中隨時都會傾覆。

這種極端混亂的感覺好像持續了千百年之久,隨後——

轟隆!

無休止的墜落驟然停止,如同宇宙極點爆炸,一陣巨大的空白和暈眩驟然襲來,一切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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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就在嶽平生心魔之障降臨的這段時間,從他身上散發出如海如潮的詭異意志波動,已經在這片寒冷與灼熱交夾的地帶形成了一片獨特的力場。

這個意志力場籠罩了方圓一里的範圍,無所不在的元氣粒子受到這股狂暴洶涌的意志干涉劇烈的暴動起來,形成斑駁的波紋隨意的扭曲着進入這片空間的光線。

地表之上一眼看去,一切都是扭曲而光怪陸離,像是隔着凹凸不一的鏡面。而這片範圍中的所有生靈早已經承受不住這種壓迫而倉皇逃離。

然而就在這片意志力場的邊緣處,於十餘丈的低空中,卻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一個目生豎瞳,絕世妖嬈的女子。

這名女子全身上下集天地之靈秀,完美無瑕,帶着一股驚心動魄的妖異風情,款款而來。

“心魔之障......一個人類,居然在這裡晉升煉神......”

下一刻,凝視着這籠罩了一里方圓的詭異意志力場,豎瞳女子似乎是終於看出來了什麼,眼中陡然出現了極度驚喜的神采!

她的語氣之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驚喜和激動,已經那一抹隱藏極深,此刻卻將逸散而出的極端深沉的貪婪與惡意!

“很好,很好......不過看起來,他的心魔之障還沒有度過?”

她絕美的容顏上陡然綻放出一抹傾國傾城的笑靨,如血般的妖豔紅脣微啓,輕聲自言自語,話語中卻與這幅容顏不符,透露出一股極端兇戾之感。

隨後,她渾身氣息收斂,整個人彷彿變成了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的死物,邁開步伐向着意志力場的中心地帶走去。

嗯?

然而剛剛邁出一步,這名女子眼神一動,豁然停下了腳步,望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百餘丈之外,同樣是在意志力場的邊緣外,一道朦朧的身影自霧障中顯現了。

踏,踏,踏。

一個滿頭白髮如同妖魔般狂舞,面容絕美卻如同萬古冰封的冷豔女子這就麼突兀的在百丈之外的霧障中走來,衣決飄飄,目光淡淡的看着豎瞳女子:

“羽流姬,你越界了!”

這名女子通體彷彿冰雪凝就,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髮絲,甚至她的眼眸都是銀白之色,根本不似活人。而她周身的空間好似被頃刻之間徹底凍結成冰,連霧障、光線都無法逃脫,極端的詭異、神秘!

“陰離玥,居然是你?”

被稱作羽流姬的豎瞳女子頓時眼神微微一變,臉上的欣喜之色退去,目光閃爍當中似乎一瞬間有無數的算計一閃而過,繼而輕笑道:

“原來,你也盯上了這個獵物?”

萬千銀白髮絲無風舞動,靜立於虛空中被稱作陰離玥的女子似乎根本沒有與羽流姬寒暄拉扯的意圖,語氣冷厲,如吐冰渣一般:

“羽流姬,你越界了!離開這裡,回到你自己的領地中去!”

“哦?如果,我不離開呢?”

羽流姬似乎絲毫不以爲意,妖媚的臉龐上依舊掛着完美無瑕的笑意,她慢條斯理的道:

“陰離玥,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講究先來後到,這個人幾天之前在我的領土邊緣大肆殺戮,早就已經被我發現,我是花費心血,一路追蹤才找到的這裡,這個人不過是在你的領地邊界突破而已,你想就這麼三言兩語把我打發?”

羽流姬收斂了笑意,語氣輕描淡寫卻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森然,接着道:

“你我也不必再惺惺作態!一個剛剛晉升煉神的人類武者,他的血肉、腦漿、靈魂是多麼的美味?能對我們的進階、進化起到多麼大的作用?這麼一個天降大禮,你說我會不會因爲你輕飄飄一兩句話就這麼放棄?”

陰離玥依舊容顏冰冷,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晦澀戾氣,她周圍的氣息緩緩變得極端暴虐、沸騰,然而還不等她說話,羽流姬的語氣溫和下來:

“陰離玥,你想動手?你就不怕因此再引來別的靈王?而且你我一旦動起手來動靜太大,萬一這個獵物因此受到衝擊,進階失敗,到時候雞飛蛋打,對你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環繞周身的陰戾、殘酷到極點的意志波動緩緩平息下來,陰離玥一片慘白的雙眼漠然望着羽流姬:

“你想如何?”

羽流姬微微一笑:“不如你我聯手將這裡封鎖,靜待這個獵物進階煉神成功,在他最強大也是最虛弱的時刻,各憑手段決定其歸屬,如何?”

陰離玥純白色的眼眸放射出的目光似乎能夠將空間凍結,她死死的盯着好整以暇、微笑而立的羽流姬足足十餘個呼吸,最終緩緩開口:

“很好,那就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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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嶽平生詐死由明轉暗,在荒古遺地中嘗試衝擊煉神,兩名不知名的強者不懷好意暗中窺探的這段時間。

黑獄,刀山。

一線天光從不知道多高的裂口之中灑落而下,而姬崇光雄壯的身影就這麼站立在刀山懸崖邊,凝望着滿目陰沉晦暗的風怒雲涌,目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姬長老,你所要的消息我已經爲你帶來了。”

少尊衣袍獵獵緩緩行來,走到姬崇光的身後遞上一部卷宗道:

“你想要知道的信息,都在這裡面。”

“多謝少尊。”

姬崇光轉身接過這份卷宗,當即就拆開翻閱了起來。

目光一行一行的掃過,他的表情無喜無悲。

半晌,姬崇光輕輕合上了卷宗,淡淡道:“這麼說來,嶽平生已經徹底的死在滅絕新星之下,屍骨無存?”

“不錯。”少尊語氣中也顯露出一中別樣的感慨,道:“這個消息是經過多方反覆驗證,可以說是確鑿無疑,正好就是在師尊與其餘四位獄主前往神羅武都營救洪天罡大人之時同步發生。”

嶽平生如同彗星一般崛起,攪動天下風雲,自己天賦、資源無一不是位列頂尖,但卻難望其項背,望塵莫及。這樣一個畢生大敵的隕落,不由得少尊不萬分感慨。

少尊自然知道自家師尊曾經的許諾,他斟酌了一下,對着面色木然的姬崇光道:

“姬長老,嶽平生既然飛灰湮滅、屍骨無存,那麼也算是告慰了月小姐的在天之靈。師尊已經有所吩咐,姬長老這些時日可以熟悉一下黑獄各項事務,典籍閣也全部向姬長老開放,可以隨意翻閱,十萬弟子也任憑調遣!”

姬崇光對少尊所說的無動於衷,轉過身遙望頭頂的一線天際,一手握拳,負手而立,一言不發。

刀山山巔大殿深處,一雙威嚴的眼眸似乎是穿過重重障礙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隨後一聲詭秘的輕笑震盪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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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在荒古遺蹟之中發動滅絕新星,殺死星辰列宿宗宗主這樣震動天下的消息,已經徹底的被不到一個月之後北荒聯盟最強者神諭武尊將與數百年前的魔道巨擘不死之魔洪天罡進行生死一戰的消息掩蓋,無數人對這場星空之下最強武者的絕世一戰翹首以盼。

而提到嶽平生這個彗星崛起卻又曇花一現的武者,包括端木世家在內的衆多知情者也不過付諸一嘆,對於新朝的滅絕新星更是心生畏懼。

幽州,州城,伏靈城。

這裡,也是整個幽州數一數二、最爲頂尖的武道場,太虛武道場的根據地。

太虛武道場成立於聯盟之後,創立者宮連山天縱奇才,傳言其人原本只是一個跑腿的小廝,卻在偶然間得到了奇遇,從此異軍突起一發不可收拾,不論是機遇還是武道修爲都是青雲直上,展現出了令人咋舌的發展速度,一手創立太虛武道場,道場門徒逾二十萬,宮連山本身更是在不到五百年的時間裡面一舉突破到氣修無極的巔峰宗師,距離煉神境界也只差臨門一腳,是幽州土地之上活着的傳奇!

目前爲止,從已經從議院中退位的宮連山開始,每一屆的風雲龍虎武道大會太虛武道場都能在其中佔據兩個議院席位。

太虛武道場佔地近千平方里,幾乎佔據了小半個伏靈城大小。

“喝,喝,喝!”

武道場之中,極其寬闊的廣場之上,成千上萬的太虛門徒呼喝操練着,千股萬股濃烈的血氣伴隨着浩蕩、震盪全城的聲浪衝天而起,將千丈高空縷縷雲氣衝擊的支離破碎!

然而就在外界門徒的操練如火如荼之時。

掌座大殿,也是太虛武道場的創立者,宮連山起居的地方,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嗬,嗬.......”

一名面目不怒自威,滄桑剛毅的雄壯老者,此刻卻面容猙獰,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極盡掙扎着。

他的面容已經扭曲成了一團,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端恐怖的東西,汗如雨下,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鼓動、扭曲,似乎身體之中什麼怪物即將破體而出,同時一股股暴烈的元氣波動從他的身上激盪、呼嘯着。

然而彷彿與外界徹底的隔絕,明明大殿之內元氣呼嘯震動,卻絲毫沒有傳遞出去,被完全禁錮在了這片小小的空間中。

躺在地上掙扎的雄壯男子似乎已經無法說話,卻以一種極度怨毒、恐懼、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站在他身前的一道人影。

“怎麼,你似乎無法相信?”

洪天罡居高臨下,像是看待一個死人一樣,語帶憐憫和讚賞之意:

“宮連山,你很不錯,無心插柳柳成蔭,就連我也沒想到你能取得這樣的成就,當年的無心之舉會給我如此之大的驚喜!”

躺在地上極盡掙扎、連話都說不出來的,赫然就是前代參議長老,幽州大地上的傳奇人物,已然達到氣修無極巔峰境界的太虛武道場掌座,宮連山!

而洪天罡的話語之下,宮連山痛苦的臉龐上輪番閃現極端驚懼與恐怖之色。

洪天罡搖頭而笑:“那麼現在,將一切交還於本座,成爲本座的一部分,你應當感到榮幸!”

隨後洪天罡探出雙手,五指緊緊一捏!

噼裡啪啦!

一連串急促的爆響聲中,宮連山雄壯的身軀內部彷彿出現了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迅速吞噬着他的氣血內臟,使他的身軀向一個被戳破的氣球,急劇收縮乾癟下來!

“嗬嗬......”

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宮連山這位一手創立了太虛武道場的傳奇武者,眼中神光盡數消散。

洪天罡面露滿意之色,手指輕輕一點,一個漆黑的光團頓時從宮連山乾癟身軀的心臟部位破體而出,落入了洪天罡的掌中。

撲通,撲通,撲通。

洪天罡收回的這枚魔種如同心臟一般在他的手掌中跳動着,他臉龐上頓時露出一個邪狂的笑意:

“很好,很好,還差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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