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上的話，清晰地在師遠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人在未死亡狀態下進入暗世界，會遭到暗世界氤氳的腐蝕。”
師遠的腦海中閃過屠雪兒的臉，朱根年的臉，馮椿慶的臉……他們的臉，無一例外地腐爛嚴重，極爲駭人。
但方異聖，竟然沒有半點被腐蝕的跡象。
這個人，真的是方異聖嗎？感知域中雖然是白色的人形，但是如果我的感知能力被幹擾了呢？
師遠咬着牙，從揹包裡取出了礦泉水，猛地灌下了一大口。
頭痛立刻得到了緩解，但師遠的心緒卻沒有絲毫放鬆。
“方異聖，你告訴我，你到暗世界多久了？”
師遠直直地盯着方異聖的雙眼問道。
“記不太清了，大概是一個多月……嗯，差不多兩個月的樣子。”
方異聖的臉色沒有任何異常地答道。
“是嗎？”
師遠站直了身子，恢復如常。
“差不多吧。怎麼了？”
“沒什麼，問問而已。”
師遠繼續着挖土的動作。
手掌心傳來了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的感覺。那種感覺極爲不舒服，雖然並沒有痛感。
師遠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抽搐。
終於，他忍不住再次停了下來，看向掌心。
黑線更多了，也更明顯了。
看着自己的掌心，師遠感覺自己似乎在從空中俯視海洋，那些黑線就是海水中游動的魚類。
不，或許說是海蛇更加確切。
“糟了！我的手上也出現了這種黑線！”
方異聖突然失聲大叫起來。
“怎麼回事？”
師遠皺了皺眉，不得不再次停下動作，看向方異聖。
方異聖立刻舉起右手，手心朝向師遠。
師遠看到，方異聖的手掌上也有着不少像他一樣的黑線，同樣也在皮膚下方蠕動。
突然，師遠感覺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
但是那個東西太過細小，說是錯覺也毫不爲過。
不過，謹慎的師遠卻是選擇了擡頭向上看，同時也擡起了手電，讓光束照在了上面。
一陣渾身難受的噁心感覺驟然爆發。
師遠看到，天花板上有着無數的黑線，並且全部都在蠕動。
他知道，剛剛那個掉下來的東西，就是其中的一根黑線。
當然，他也看出，那些不是什麼線，而是一條條蟲子。
隨後，師遠意識到了一件令他渾身發冷的事情。
剛剛那種空氣中有東西鑽進毛孔的感覺，並非錯覺，只是鑽進去的不是冰晶，而是這種蟲子。
“快！幫我一起挖！”
師遠沒有嚇得立刻逃跑，而是取出了一把鏟子，扔給了方異聖。
他不想在什麼也沒有得到的情況下離開這座建築。他必須要驗證心中的猜想，否則他永遠也沒有辦法解決那個致命的詛咒。
方異聖也沒有猶豫，接過鏟子便立刻開始挖土。
兩人快速地挖着。終於，師遠的鐵杴鏟到了一個十分堅硬的物體。
“有東西！”
師遠又挖了幾下，而後停止了動作，蹲下查看。
隱隱約約地，黑色的泥土中露出了一點點的白色。
“這是什麼東西？”
方異聖立刻問道。
師遠搖了搖頭，繼續挖了幾下。
那個東西越來越清楚地顯露出來。
那竟然是一隻人手，皮膚蒼白異常，覆蓋着冰霜。
師遠感覺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因爲剛纔鐵杴上傳來的觸感給他的感覺是，他鏟到的是一個較大的金屬物品，比如一個鐵箱子之類。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而後靠近了那隻人手，仔細地觀察。
人手外面覆蓋的冰霜下方，隱隱地有黑線在蠕動。
師遠心一橫，索性抓住了那隻手，向上拉起。
但是，他沒有能夠將手拉出來。
這到底是一隻手，還是……一具屍體？
師遠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駭人的畫面。
泥土之中，一具死屍站立着，拼命地將一隻手向上伸去。那死屍的雙眼爆瞪，眼白上是無數條蠕動的黑線。
師遠搖了搖頭，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師遠，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嗎？我記得你說你要找的是平衡石吧？這個好像……”
方異聖的聲音再次傳來。
“對，我是在尋找平衡石，我也不知道平衡石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想應該不是屍體。”
師遠看着那隻慘白的手說道。
停頓了幾秒，他繼續說：“繼續挖。如果是屍體，就把屍體整個挖出來。”
方異聖愕然，但卻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幫着師遠一起挖土。
手的下方連接着手臂。手臂同樣是極爲蒼白，皮膚下是無數的黑線。
詭異的是，黑線的黑色與皮膚的白色明明是相互重疊的，卻又像是完全分開的。在明世界裡，師遠從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畫面。
不知挖了多久，他們看到了一團毛髮。
那是死屍的頭頂。
即將看到死屍的臉了。師遠和方異聖都忍不住停頓了一下，一陣悚然在心底升起。
不斷地有“黑線”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落在師遠的身上，隨後又似乎消失了。
剛纔我好像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師遠忍不住又開始思索。
幾個詞在腦中逡巡。
皮膚。腐爛。遺忘。
這些詞能拼湊出什麼樣的信息？
死屍的臉露出了一半。
一雙緊閉的眼睛。
儘管是緊閉着的，但對師遠來說，那雙眼睛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他自己的眼睛。
師遠一下子站了起來，連續後退了幾步。
“這是你。”
方異聖的聲音從旁邊幽幽地傳來。
師遠駭然地看向方異聖。
他沒有說話，只是在等。他在等着方異聖像剛剛解釋“你好像病毒”那句話一樣解釋這句“這是你”。
但是他沒有等到。
方異聖也看向他，突然嗤嗤地笑了起來。
“別告訴我你自己沒看出來。”
“你……”
師遠再次後退。
從方異聖的身上，他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異常氣息。
面前的這個，果然是鬼嗎？是僞裝成了方異聖樣子的鬼？還是，這個本就是方異聖對應的鬼魂體？
“你一定在想，我應該解釋這句話，是嗎？”方異聖的面目變得有幾分扭曲，“的確，我可以解釋。我說，這是你，那他……就是你。死後的你。”
說完，方異聖便桀桀地怪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