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麼說？”
距離林間空地越來越近了，羅亞森詢問師遠最終的決定。
“照實說。”
“你確定？”
“確定。但是……不會說出全部事實。”
羅亞森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知道他沒有必要再問。
幾秒鐘後，師遠繼續道：“何必那麼殘忍呢？她都已經死了。”
“那幽藍逍的死……”
“不提。”
此時師遠和羅亞森距離機器只有幾步的距離，他們停止了交談，謹慎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並慢慢向機器走去。
距離上一次啓動機器的時間只不過才一天多，師遠卻覺得彷彿過去了很久。
師遠記得，上次用機器挖開地面看到白色手機後，他們並沒有讓機器執行填土的動作，也就是說那個坑應該維持原樣，可眼下他們看到的卻是平整的地面，就像從來沒有翻開過一樣。
師遠按下了挖土的按鈕，和羅亞森一起壓下了控制桿，機器的指示燈亮了起來。
機器開始轟鳴，並按照既定的程序開始運作。
“其實，我並不打算和幽漫婷說什麼。”在機器的轟鳴聲中，師遠說。
“是嗎？”
“嗯。我打算，讓她自己弄清楚。”
羅亞森沒再說話，卻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搖了搖頭。
在他眼裡，師遠有些過於善良了，在如今這個危機四伏的暗鴉嶺，在這個風聲鶴唳的特殊時期，他還總是考慮着他人的安危與情緒，比如上次明明他可以立刻逃出李林的老房子，卻選擇了先去解開幽藍逍的繩子，這種舉動在羅亞森看來，無疑是將自己置於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羅亞森是個非常實際的人，他考慮事情一向都是從利益出發。當然，這個利益是多方面的，不一定是經濟利益。生命安全，自然是利益的一部分。
也許，當師遠遇到危險時，自己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他不管吧……
羅亞森這樣想着。
機器挖土的速度很快，轉眼間兩人面前的地面便出現了一個大坑。
“停下！”師遠突然大喊，說着就做出了向坑裡跳的動作。羅亞森反應極快，立刻將控制桿推了上去，機器的運作戛然而止。
在坑底，師遠撿起了一個東西。
一個黑色的手機。
那手機的顏色幾乎和它周圍的泥土融爲一體，卻也立刻被師遠發現。手機的屏幕已經碎裂，但還能正常開機。
“我們……要如何和幽漫婷聯繫？”師遠說。
羅亞森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自然也是沒有辦法回答的。
師遠思索了一會兒，走向了機器。
前兩次，幽漫婷都是在他們開啓動體探測功能後出現的，雖然不能據此確定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但試一試總歸是要好過什麼也不做。
師遠將右手食指放在了第五個按鈕上，正待按下，師遠卻突然全身如同觸電一般定住，瞪大了眼睛。
一股詭異的力道從按鈕上直傳入他的全身，彷彿一根針穿透了他的身體，從指尖衝進，直擊心臟，而後兵分兩路，分別向上下兩個方向繼續極速前行，一根針向上經過頸部直衝到大腦，最後沒入頭頂，另一根針向下，而後在丹田再次分開，從雙腿向下疾行，卻沒有在腳底消失，而是彷彿衝破了皮膚一般直入地下。師遠覺得自己像標本一樣被釘在了地上，那幾根針運行過的軌跡就是標本內部的支架。
那種感覺不僅僅是感到某種力量的運行那麼簡單，那種尖銳物體從身體內部撕裂肌肉與內臟的感覺真實得可怕，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也讓師遠一瞬間呼吸停滯。
“師遠？”羅亞森發覺了師遠的異常，走了過來。
然而，那被針穿透身體的感覺已經消失，那本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此刻的師遠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哦，沒事。”說着，師遠稍稍呼了一口氣，按下了按鈕。
動體探測的功能，啓動了。師遠目不轉睛地望着機器上的屏幕，一邊留心着周圍的聲音。
屏幕上出現的是兩個白色的穩定的光點。
師遠不敢有半分放鬆，掃視着屏幕上所有可能出現紅點的地方。
幽漫婷出現了。但這一次，她並不是出現在他們二人距離稍遠的地方，而是直接出現在了師遠身後，從屏幕上看去，不是憑空出現了一個紅點，而是好像代表師遠的白點突然變紅了一樣。
師遠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地一聲響，他猛地轉過身，而後向斜後方極速地後退，但無論他怎麼退，他和幽漫婷之間的距離都沒有任何改變。
“告訴我。”幽漫婷的聲音依然冰冷。
“其實，事情的真相，你是記得的吧？”師遠終於穩定住了心神，對幽漫婷說道。
幽漫婷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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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再次重複了那三個字。
“告訴我。”
“這是你的手機，”師遠將手機遞了過去，“相信在手機裡你會找到想找的東西。”
幽漫婷略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手機接了過去。
幽漫婷翻看着手機裡的內容，瞳孔漸漸發生了變化。她的雙目變紅，那紅色越來越濃，終於衝破了眼眶的限制，流了下來。然後，她笑了。那笑容與活人別無二致。
師遠沒有因爲幽漫婷在查看手機的內容就放鬆警惕，但此時，他卻感到一陣詭異。
一個認真微笑着的女鬼，一個看上去比活人還要幸福的女鬼。
幽漫婷眼中的紅色流下，滴到了地面上。
她沒有動，師遠和羅亞森也都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幽漫婷突然消失了。
師遠和羅亞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只記得幽漫婷讓他們找出她死亡的真相，至於找到的是不是真相，找到後她會如何，都從來沒有交待過。如今，更是毫無徵兆地在他們眼前消失。
羅亞森呆立原地，還是半天都沒有動，師遠卻不停轉着頭，觀察着四周。
一張紙，從空中飄動着落下，兩人完全沒有看到那張紙從何而來，但在它落地後兩人確是都看得清楚，那張紙恰好落在了剛剛幽漫婷眼中流出的血上。
師遠猛地一驚，立刻將紙撿了起來，在看到紙上並未沾染血跡後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是什麼？書頁嗎？”羅亞森立刻湊過來詢問。
“嗯。”師遠說着，將書頁展示給羅亞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