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控制着臉上的表情，沒有讓自己顯露出任何異常。
他只是飛快地凝聚神識，再次仔細掃視了整座城主府邸，並“環視”着整個房間。
這裡真的只有他與墨染兩人，而且沒有任何潛伏在此的第三方心智——也沒有外來的術法在製造什麼障眼法。
墨染臉上的表情也一切正常，氣息平穩，靈智亦無異狀。
但她顯然認爲自己把那位“道恆長老”帶到了這裡，而且現在那位道恆長老就站在她身邊。
玄澈神色不變地輕輕點了點頭，沒有阻攔墨染離去，後者也沒有任何懷疑，只是躬身退出了房間。
房間中安靜下來了。
玄澈靜靜地站在窗前，保持着神識外放的狀態，與這片寂靜沉默相對，腦海中卻不似臉上這般平淡。
他飛快地思考着，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點荒唐的自我懷疑——懷疑那位“道恆長老”真的就站在房間裡，只是自己的觀察出了問題，以至於看不見對方。
但他立刻便搖了搖頭，把這縷不知從何而來的自我懷疑甩到一旁，同時暗自提高了對心魔的警惕，又不動聲色地取出靈犀鏡，開始聯絡各處……
……
衛戍-3表面，孫工帶領的工程隊伍正在於生的指引下挖掘着厚厚的土層，臨時從黑森林調過來的大型設備效率極高，很快便把胡狸砸下來時搞出來的那個大洞擴大了整整一倍，然後便開始一路下挖。
而在這處“主挖掘坑”附近，還有另外數個小一些的“採集點”。
那是孫工帶人找到的幾處較適合採樣的晶簇涌出點——已經失去活性的結晶枝杈死氣沉沉地卡在泥土與岩石的縫隙間，僥倖沒有被胡狸掉下來的那次衝擊徹底碾碎成粉，其裂隙下方的淺層晶體物質形態完整，未受污染。
穿着黃色厚重工程動力甲的土木老哥們用小型挖掘臂小心翼翼地擴大着那些晶枝周圍的裂隙，然後儘可能完整地將下面的結晶體整塊剝離下來，送到挖掘區邊緣的一處臨時堆放平臺上，而在堆放平臺周圍，則是剛剛從特勤局搖來的回收小組。
這些專門處理詭異物質的“危險品專家”們穿着白色的防護裝甲，護甲上帶着特勤局的醒目標識，他們三人一組，隨時有兩人負責處理樣本，另一人則負責觀察操作人員的精神狀態，還有一名護甲上帶有紅色紋飾的“領隊”在旁指揮，同時確認着所有三人小組的言行舉止是否有異。
而在這些回收小組附近，更是還站着數名身穿厚重戰鬥裝甲的“深潛員”——每個深潛員都全副武裝，身後還跟着他們的步行戰術機器人，一個個都是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樣子。
深潛員中有個熟人。
徐佳麗打開了頭盔外層的金屬護甲，透明面罩下露出他那張鬍子拉碴的大臉，在所有深潛員中，他好像是最放鬆的那個——他甚至從隊伍裡跑了出來跟於生聊天，一點都沒有帶隊出來處理“疑似天使物質”的緊迫感。
“都一幫新兵，一聽說這次要回收的樣本可能跟晦暗天使有關就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徐佳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帶出來的深潛隊員，轉頭跟於生說道，“倒是你……挺長時間不見，一見面就搞大事情啊？”
“這說的好像是我故意似的，”於生一攤手，“我哪知道地裡會突然鑽出來這麼個玩意兒……”
徐佳麗扯扯嘴角，扭頭環視了一眼這片滿目瘡痍的“戰場”，不由得有點感嘆：“你跟我說了我都不敢信，這能是那位狐狸小姐搞出來的場面，看着跟被‘阿特拉斯’新星炮打了一發似的……還得幸虧她是自己人。”
“她跟我說她還有個大招能用，我也沒想到她這招能大成這樣，”於生哭笑不得，接着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了徐佳麗身後，“……這個一直跟着你的姑娘是幹啥的？”
他指的是徐佳麗身後一個不太起眼的身影——那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孩，看着也就一米五出頭，跟身高兩米的徐佳麗比起來簡直被襯得像個孩子，雖然也穿着類似動力甲的防護服，但那身裝甲與深潛員的裝備比起來明顯單薄了數倍，而且她還沒有攜帶武器，只是在手裡捧了個表面有着機械紋路和藍色晶格的古怪圓球，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徐佳麗走到哪，這個陌生的嬌小女孩就跟到哪。
而且於生還發現，現場的每個深潛員身後都跟着個這樣的身影——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共通之處就是那身看起來很單薄，甚至看着都不像是戰鬥裝備的輕型護甲，以及他們手裡捧着的“機械球”。
深潛員們走到哪，這些捧着機械球的身影就跟到哪。
“哦，這是我的靈能侍從，忘跟你介紹了，”徐佳麗一拍頭盔，這才擡手指了指身後的嬌小身影跟於生介紹着，“她叫鈴鐺。”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吧？每一個深潛員在外行動時的‘滿編’狀態都是包括一架火力支援穿梭機，兩架步行戰術機器人，若干輕型無人機，還有一個靈能侍從的，所以嚴格來講，每個深潛員出門在外都是個配置完整的戰術小隊，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們的‘遠征狀態’……當然了，因爲情況比較突然，我們這趟沒帶穿梭機……”
於生聽着徐佳麗這一串解說一愣一愣的，反應了幾秒鐘纔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個事，接着目光便落在了那位名叫“鈴鐺”的姑娘身上，後者也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開口：“你跟老大是朋友？”
“是朋友，”徐佳麗在旁邊樂呵呵地說道，“他叫於生，是交界地的‘天使對抗專家’，可是個大人物。”
“哦，你好。”鈴鐺點了點頭，一手繼續捧着那個機械球，另一隻手向於生伸了過來。
於生伸手跟這位“靈能侍從”握了握，而後忽然注意到對方的眼睛有幾分古怪——她的瞳孔豎立着，就像……貓一樣。
大概是注意到了於生臉上的好奇之色，徐佳麗不等他開口便主動解釋道：“鈴鐺是吉普洛人——大部分靈能侍從都是吉普洛人。特勤局跟這個外星種族有長期合作協議，他們爲我們提供天賦最好的靈能者，我們向他們供應這個宇宙中最勁的貓薄荷。”
於生臉上的表情忽然有點懵：“……啊？”
然後他就注意到了鈴鐺頭盔上兩個豎起來的尖尖結構好像並不是裝飾物……
“吉普洛人是泰拉種族，泰拉你聽說過吧，‘學院’就在那上面，森金人的老家也在那，”徐佳麗繼續在旁邊樂呵呵地介紹着，“吉普洛人有部分貓科動物的特徵，他們敏銳得很——尤其是靈能方面的。
“我們深潛員擅長作戰，但不擅長魔法玩意兒，靈能侍從可以補齊我們在這方面的短板，而且如果遇上了專門針對精神的攻擊，靈能侍從也是我們的第一道心智屏障。當然這指的是在外面‘遠征作戰’的時候，在交界地執行異域‘下潛’任務就是另一套流程了，‘臍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取代靈能侍從的作用……”
於生帶着三分驚奇，很認真地聽着徐佳麗這些講解——這都是他此前聽過一點，卻從未深入瞭解過的“知識”。
而在這個過程中，那位名叫“鈴鐺”的靈能侍從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在徐佳麗身後站着，也不說話，只偶爾撥弄一下手裡捧着的機械球，似乎對外界發生的事情都沒什麼興趣。
就在於生跟徐佳麗一邊閒聊一邊等着孫工那邊的挖掘進展時，一陣手機鈴聲卻突然打斷了兩人的交流。
於生掏出手機一看，看到屏幕上是個正眯着眼睛笑出一嘴大白牙的狐狸腦袋。
他接通電話，手機對面便傳來胡狸高興的聲音：“恩公！我吃飽啦~開門我要回去~~”
……
界城，特勤局大樓。
剛剛結束了任務休假，返回局裡上班第一天的李林拎着飯卡，表情有些呆滯地站在二號員工食堂門口。
食堂大門緊鎖着，門口的電子屏上正在滾動播出一行字幕：
“因特殊情況，二號食堂今日不開放，請有需求的員工前往三樓大食堂用餐。”
李林眨眨眼，在特勤局上班至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情況。
他好奇地扒着頭往門上的玻璃窗後看了一眼，卻發現裡面似乎也沒什麼異常——就是乾乾淨淨啥也沒有。
幾個特勤局幹員從身後的走廊經過，他們交談的聲音隱約傳入李林耳中：
“啥情況啊，咋突然關門了？”
“不知道啊，我早上來的時候還開着門呢。”
“聽說是遭了狐狸了……”
“……啊？”
“說是‘旅社’的狐狸——我也不知道這話啥意思。”
李林默默聽着，低頭看看飯卡，擡頭看看食堂，欲哭無淚。
“……那我缺的特價雞腿這塊誰給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