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絕色,你是要火燒仟城嗎?”東方輕空輕飄飄的聲音,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仟城南邊的火勢正在蔓延,東、西、北方,星星的火勢開始燎原,火紅冒出濃煙迷黑,圈起的星火噗嗤上天,如同淪陷的地獄,人潮的喧囂從沉紅的深處發出,混雜而起,打着亮白色燈籠的都衛府衛兵小隊彙集成大隊,向着火燃處淹沒……東方輕空咬破了通紅的脣,纔將那一分的清醒帶回來。
那裡,是他日夜操勞了四年的盛京繁華。
那裡,有他身爲男兒身卻貴爲皇、不離棄的民衆。
那裡,他無法成爲一個普通男子,而命數的寄託。
那裡,他祖輩統一大業的開始。
那裡,他羨慕的普通家庭、萬家燈火。
那裡,現在只剩下血紅一片。
清涼大殿的高處,秋中月白,清寒之氣入骨,他宛若若失,失去抵抗的力氣,失去流動的心血……他彷彿聽見皇城高牆下百姓的驚呼,攜夫帶兒的哭聲,爭相活命的奔跑和暈厥倒下,都衛府疏散人羣的吆喝……有錢有勢者保人保物,平民百姓慟哭驚天,彷彿一切都在今晚付之一炬。
他彷彿聽見歷代祖宗和母皇對他的指責。
他彷彿聽見寶嚴佛像的爲枉死的衆生超度的喃喃梵音。
而,今晚,誰又可以爲他超度苦厄呢?
“跟我走。”
柔和輕細的吻,印着他冰冷的臉頰。
輕輕的一句。
他何嘗不想給她千依百順的回答、溫柔的微笑?他何嘗不想掩上耳朵、目中只有她一人天下?他何嘗不希望可以拋棄一切煩惱跟着她天南地北?他何嘗不期盼着忘記她是誰、忘記自己是誰?他凡胎肉身,何嘗沒有自私自利之心?
平靜水光玉石般通透無暇的臉,微微的笑意,清透的眼睛黑不見底,蘊藏着穿越三界不曾找到的真理之相……這女子明美若神,讓他不自覺就傾慕、崇拜、信任、沉迷,但是如同天神的她,也如同天神一般,空相無情。
東方輕空還是放開他的手,語氣平和無力:“你帶我上來,看的不是月白風清,你給我看的,是你火燒仟城的氣魄?”
“跟我走。”
“這裡是你出生長大的地方啊。”
“我請你跟我走。”
“仟城,不值得你手下留情嗎?”
“你是不走嗎?”
“我不會跟你走的。”東方輕空清幽幽的目光看着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解脫吧,從此。
風高火紅,人心如黑。
“回到裡面,不要出來。”絕色把他放在重華殿院牆的邊上,四時繁花日日新,清香撲鼻惹沉吟。東方輕空會同她翻臉,她也是意料之中。兩者並行,必然選其重舍其輕。孰輕孰重,東方輕空會選擇國,而絕色則永遠只會選擇自己所愛。
“嗯。”
東方輕空下來就這是沒有表情,聽話,只是聽話。
“回去後就不要想我。”
“嗯。”
“想我的話,就……呃……就……”就怎麼着,都必須隔軍敵對、分隔兩地,還能怎麼樣。絕色即使鐵齒銅牙、聰明伶俐,此刻都說不出所以然。她既然下定決心,口口聲聲說讓他回去,但是那手就是不放開,奈何?空寂絕美的臉容,如同世間至漂亮的水晶娃娃,精緻易碎,讓她細心擁着懷裡。但是這尊漂亮的娃娃,全身軟無力,卻冷如冰塊,不管她怎麼用心捂着,都彷彿暖不回來。
這個國廣大遼闊,這個家孤高在上,不是她所喜愛的。
但是,值得他犧牲嗎?
你之所以流眼淚,只不過是因爲你依依不捨啊!
絕色突然有種把他綁架帶出宮的衝動。
但是,即使綁架他又能如何?他能原諒自己嗎?
那一瞬,絕色嚐到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