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這個早晨沒有碰到尚大夫本人,尚大夫一大早被伺行邀請再次上山尋藥草。她在尚家暫住的院子門口,看到手裡捧着藥草的尚五大夫和文九娘兩人。他們兩人站在院子門口,低聲笑着說話,兩人神情舉止之間的融洽神情,明顯是容不下第三人去打擾。
江婉沐停在稍稍遠離兩人的地方,她等了好一會,那兩人還沒有自動發現她這個旁觀者。她只有在原地重重的踏幾下,總算吸引到文九孃的側目而視。江婉沐衝着轉頭文九娘招呼:“九娘,早。尚大夫,早”文九娘臉紅的瞧一眼笑得別有心思的江婉沐,她回頭瞧着尚五大夫,低聲說:“你有事同小懶說,我先回去了。”
她在進院子前,心裡還是有所不甘心,她轉頭又瞪着江婉沐說:“小懶,不早了,我陪着夫君等你好一會了。”江婉沐笑着點頭,她瞧到文九娘臉上的神情,輕笑着打趣說:“嗯,是不早了,九娘,我站在這裡,都候了一時。”江婉沐說着話,眼光還來回的巡視着她和尚五大夫兩人。尚五大夫的手握拳,放在鼻子下面,掩飾性的輕‘哼,一聲。
文九娘瞧着打趣的江婉沐,忍不住輕跺下腳,嘴裡嘟嚷着說:“小懶,我瞧錯了你。你壞。”江婉沐着她這學小人兒說話的語氣,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直接笑彎了腰。尚五大夫滿眼笑意的瞧向文九娘,嘴脣邊有着強忍住的笑聲。文九娘緋紅一張臉轉頭往院子裡走,她進院子門的瞬間,招呼江婉沐說:“小懶,你放心做事,飛揚和懶懶兩人,我和母親會幫照顧好他們。”
文九娘進院子後,尚五大夫恢復他的那張木板臉,他對江婉沐說:“江娘子,父親臨時有事讓我帶着你去驛站專用書房,裡面筆墨紙硯和藥草都已備好。你要在紙上照着藥草畫圖樣,要畫一些紙張。父親回來後,他會交待你抄寫藥草的功用。”江婉沐自是不會多口關心尚大夫的去向,她跟着尚五大夫進到一個院子裡,望到那院子裡候着許多的深色衣裳的人。
尚五大夫和江婉沐一進到院子,有一個深色衣裳的中年人迎上前,問:“尚五爺,院子裡面,我們有專人打掃不用你們尚家另請女人來做事。”江婉沐聽他的話,趕緊打量自已的裝扮,她的身上穿着細布粉紫衣裳,素雅的色彩,除去袍角一圈細花外,全身沒有別的裝飾。她的頭上爲了方便行路和做事,也只是簡單的挽起來,用一塊粉紫色的細頭巾包起來,頭釵都未曾用上一枝。
尚五大夫聽莫領事的話,回頭快快的打量素靜的江婉沐見到她的神色從容。他轉頭笑着對中年男子說:“莫領事,江娘子昨日幫着剪切藥草,我父親知道後都怨她不懂得愛惜自已的雙手,她今日過來要用書房畫藥草。”莫領事聽尚五大夫的話,仔細打量幾眼江婉沐,見到她神色平和,他還是有些不相信的對尚五大夫說:“咦,她是畫圖和抄寫的人?”
尚五大夫對他笑着點頭,慎重的把江婉沐介紹給他說:“莫領事,這位是江小懶娘子我們家拿出來供大家參考的那冊傷藥草便是江娘子畫圖和抄寫的。”莫領事的神色立時肅然起來,他望着江婉沐的眼神分外的尊重起來微微行禮說:“江娘子,請。”他搶先帶頭往前面走尚五大夫朝江婉沐點點頭,三人往書房走去。
驛站的書房的確是書房,寬敞透亮的房間裡面,擺放着寬大的桌子,桌面上還有小小的幾個杯子,裡面用溼泥種着一棵棵的藥草。筆墨紙硯自然擺放在桌面上,硯臺裡面還裝有少許的清水,莫領事望到江婉沐的眼神,趕緊解釋說:“江娘子,硯臺裡面的清水,是我剛剛添置好的,筆墨紙硯都是我準備的,你瞧瞧可有不妥當之處?”
江婉沐其實對外在不是太挑剔的人,能用則好。不過藥草的事情,畢竟不比平常時的書寫,她爲了書寫的順利,還是伸手去摸索感應下紙張的好壞,又伸手把筆尖毛順了順,再拿起墨棒在硯池裡打了一個圈後,她對莫領事輕輕的點頭說:“多謝你煩心,這些都用得上。”尚五大夫這時開口說話:“江娘子,這裡面是同一種藥草,父親希望仔細的畫下來,只要瞧得清楚明白,不用畫得太大。”
江婉沐聽他的話說:“尚五大夫,我會照從前的樣子畫畫,留出空白處寫藥草常識和功用。”莫領事和尚五大夫出書房後,江婉沐在書房內仔細的畫圖。心靜自然無閒心,江婉沐在書房裡面,直到尚五大夫和文九娘夫妻兩人送餐進來,她纔回過神來。
她在用餐時,尚五大夫一張又張的對照着她畫的圖,文九娘瞧着江婉沐吃幾飯菜,便揉搓起手腕,她輕聲說:“小懶,你不用太普着做事,有些事情要慢慢來。”
江婉沐笑着點頭說:“好,我聽你的,只要尚五大夫說行,我吃過飯就跟着你走。”尚五大夫從畫過的紙張裡一張張查看後放在一邊,聽着她們兩人的對話,張口說:“我查看完後,數下張數,如果江娘子已經畫了三十張,她下午可以休憩。”文九娘聽尚五大夫的話,倒抽一口氣衝着江婉沐說:“要畫三十張,你一上午,那能畫了這麼多張?”
尚五大夫和文九娘提着餐後用具走後,江婉沐直到近晚餐時間,才畫好三十張紙,尚五大夫過來查對點頭後,她才放心的走出書房。她出院子,見到迎面而來的尚大夫一行人,望到他們正談天說地的熱門着,她趕緊退到路邊。尚大夫這時卻招呼她說:“江娘子,可已畫好圖樣?”江婉沐有禮的對他點頭說:“已畫好圖樣,尚五大夫在書房裡查對圖樣。”尚大夫衝着她點點頭,說:“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要抄寫,你的手腕用冷布巾包裹兩個時辰。”
江婉沐側身衝着他行禮,然後轉身往尚家住的地方行去。尚大夫轉頭對身旁的中年男子笑着說:“她就是你們想見的江小懶。”中年男人怔愕的瞧着尚大夫說:“她是個女人。”尚大夫笑着說:“你又小瞧女人,女人有時比男人還要堅韌。我們今日好好討論完善藥草記錄下來,明日讓她細心的抄寫下來。後日你有空時幫她號號脈,江娘子在母體中過暗毒。你瞧瞧有沒有法子幫她復原。”
尚家人一行人離開懷南,已是十多天後,風雨伴隨着衆人一塊來爲他們送行。主角是尚家父子,江婉沐帶着兩個小人兒坐在自已的馬車裡,聽着外面的感謝聲音一陣陣傳進來。一直打量着窗外送行的熱鬧情景的江懶懶,這時大聲衝着江婉沐說:“孃親,我以後要象尚祖父和伯父,做一個好醫者。”江婉沐聽後笑着鼓勵她說:“好,那懶懶用心學着藥草的事,你會是一個有良心的醫者。”兩個婦人坐在車內,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不贊成,當中一人輕聲提醒說:“她是女子。”
江婉沐笑着說:“靠人不如靠已,別人有不如自已有。女子同樣如此,她要有心,我自然支持。”車外傳來拍巴掌的聲音,尚五大夫在車外叫着:“江娘子,出來見見莫大夫。”江婉沐掀開車門簾,見到馬車外面站着的一箇中年人,雙手鼓着巴掌,衝着她說:“江娘子,你剛剛那話說得對極,我在家中,也是這樣對我女兒說話,出嫁之後,能自立我做父親的人,不必時時擔心她過得好與不好。”
江婉沐尊重所有的專業精英人,她趕緊跳下車去,衝着莫大夫行禮說:“多謝莫大夫的讚許。”莫大夫聽她的話,仔細的打量着她的神色,走過來低聲音同她說:“江娘子,尚大夫同我說過你的事情,我給你號脈後,查過祖上存下的病案,我的祖父曾經爲一個女子解過毒,那女子年紀尚小,容貌恢復了八九成的樣子。不過那法子,對身體還是相當的損耗,聽說那位女子,成親後子嗣不旺,早早的病逝。”
江婉沐神色變了又變,莫大夫的話與尚大夫的話多少有些不同,她輕聲問:“是不是不解毒,我能夠活得久一些?”莫大夫聽她的話輕搖頭說:“你的身子因爲尚大夫調理得當,又生產過,實際上毒素稀少。我祖父的方子,是尊那家長輩的要求,不得不下猛藥行事,傷了那女子的根本。
而我和尚大夫的意思,是希望能緩步行事,在不傷你的身子的情況下,慢慢的解你身上的殘毒。
我現在跟你說這話,是來徵求你的意見,我對你解身上的毒有興趣,希望能在我的努力下,改變你的面貌,我跟着你們一路回京城,這一路上也會對你用藥,順帶想同尚大夫一樣記下你身體狀況的變化。”江婉沐面對莫大夫炯炯有神的眼光,只能悶悶的說:“主人是尚大夫,我聽從他們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