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單確實是這麼顯示的。”醫生刻板着臉認真道：“血液檢查上顯示她的體內含有避孕藥的成分，而且是緊急避孕藥，不是常規避孕藥。這種緊急避孕藥裡含有大量的激素，如果在短時內大量服用肯定會造成內分泌紊亂。這對女性是極大的傷害。”
停了一下，也不管凌墨軒的臉有多黑，他又繼續道：“這也是造成她這次例假提前，反應激烈的原因。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把這種東西當成了常規避孕的藥物……”
醫生搖頭嘆氣，他不認識凌墨軒纔會這麼數落。凌墨軒緊攥的手上暴起了青筋……
“暫時沒什麼事。但是一定要記着以後不能這樣了。否則再吃下去會對子宮造成永久性的傷害，到時候有可能永遠都生不了孩子，而且經過檢查，我們發現她有宮寒的情況。一般這種情況懷孕本身比較困難。現在還在吃這樣的避孕藥，簡直是胡鬧……”
“宮寒？很嚴重嗎？”凌墨軒心一緊。
醫生回道：“算不上。但是要好好調理。臨牀上這種毛病懷孕生子的也不在少數。但是像她這樣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還在亂吃藥的，懷不上孩子的機率那就大多了。不是我嚇唬你們……”
醫生還在絮絮叨叨，凌墨軒沒再聽下去，只是用一種自己聽着都很縹緲的聲音說了一聲：“謝謝。”
離開醫生辦公室，他的腦子裡就只剩下三個字：避孕藥。
她竟然到現在還在吃避孕藥。昨天……是昨晚嗎？那麼激烈的纏綿之後，她竟然吞了避孕藥。
大劑量……她是多不想生下他的孩子，纔會吃那麼多？
心……很疼，從來沒有過的疼痛感攥住了心尖，連喘口氣都刺痛入骨。
緊緊攥着報告單，走出辦公室的他沒有直接回到病房而是站在走廊窗臺邊，吹了一會涼風。
冷靜片刻，他才走進去。而進去之前，他把報告單摺好裝進了口袋。
醫生給蘇末吃了止疼藥，所以凌墨軒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好多了。
“怎麼樣？醫生有沒有說我到底是什麼毛病？”
蘇末掙扎着起身，凌墨軒走過去扶住她，“醫生說沒什麼事。只說是你生活不規律造成了內分泌失調。”
他神色淡淡，脣角勾着淺笑。蘇末只皺了眉，想着他的話，絲毫沒有察覺他有什麼不對。
凌墨軒輕輕擡手，撫過了蘇末的髮絲：“都怪你不聽我的話，讓你別那麼累偏聽，結果真累出病來了。”
“我怎麼那麼嬌氣了？”蘇末扭着臉，懊惱道。
凌墨軒笑笑：“是啊，你怎麼那麼嬌氣？所以，以後要聽話知道不知道？”
她的樣子看起來那麼幹淨，那麼無辜。是裝的嗎？什麼時候她的演技這麼好了？
心，又是一疼。不想再停留，只得找了個藉口道：“你好好休息。剛剛jack給我打電話說公司出了點事。我得回去一趟。先走了，等一下讓他送你回去。”
“好。你忙去吧。”蘇末應道，看着凌墨軒離開，她卻又皺起了眉。
他怎麼了？感覺怪怪的。
想了一會，又覺得自己多心了。凌墨軒公司事情有多少她最清楚，回去處理公事很正常。
掛完吊水回到家，已經七點多了。凌墨軒竟然還沒回來。
靠在牀上休息了一陣，想了想還是撥通了他的手機。
“喂，你，還在忙嗎？”
“嗯，事情很多。加班。”
加班？蘇末有些失望，卻沒有表現出來，“哦，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就這樣吧。先掛了。”
那邊竟然就這麼掛了。聽着電話裡傳出的‘嘟嘟’聲，蘇末一陣茫然。
凌墨軒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他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冷？
之前他不是這樣的。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收了電話，一室的寂靜裡，蘇末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她睡不着，所以決定等着凌墨軒。
只沒想到這一等竟然是一夜。一夜，凌墨軒都沒有回來。這在之前是絕對沒有過的。
她本想等他回來問問清楚，哪知道他竟然一夜都沒回來。
早上，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我等下回去。”
他說。電話掛了，蘇末的心突然緊張起來。爲什麼會緊張？他不回來她胡思亂想，要回來了，爲什麼還緊張？
半天，一點點不對勁的情緒，她爲什麼就這麼在意？
因爲愛，所以在意。蘇末，看來你真的無藥可救了。
從此刻開始，到凌墨軒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蘇末的心都沒有安靜下來。
凌墨軒進門，一眼便看見蘇末坐在沙發上，還赤着腳。
“你怎麼了？怎麼光着腳就下來了？”他蹙眉，走到玄關處替她另找了一雙拖鞋，套在她的腳上。
蘇末低頭看了一眼，解釋道：“剛剛給你打完電話，就下來了。忘了穿鞋。”
她不會告訴他，忘了穿鞋是因爲當時她心太亂，坐在牀上打完了電話之後就下了樓，根本沒想到要穿鞋。
“你身體沒好就這麼涼着腳會生病的。”凌墨軒將她抱起，走向二樓臥室，“怎麼樣，感覺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不疼了。”她回道，然後盯着凌墨軒的臉。
他的表情還是那麼溫柔，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的情緒。
難道真的是她多想了？他只是工作太忙，所以纔會徹夜不歸？
是的吧，對，應該是這樣。可蘇末，你呢，你在幹什麼？他加班加了一夜已經很辛苦了，你卻還在猜忌。你真混蛋。
心頭爬上懊惱的情緒，她主動伸手勾住了凌墨軒的脖子。
“對不起。”
腳步一滯，凌墨軒低頭看了蘇末一眼，笑笑：“怎麼了？”
“沒什麼。你一晚上都沒回來。我想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晰，這麼自然的說想他。這想念……如果沒有那‘避孕藥’三個字，凌墨軒想他此刻一定會開心的快飛起來。
可是……沒有如果。
他低頭，用下巴擦了擦蘇末的臉：“昨晚上很忙，太晚了怕回來吵了你，就沒回來了。”
“嗯，那你現在要睡覺嗎？”當凌墨軒把她放到牀上的時候，她問他。
凌墨軒把她的手從脖子上拉下來，替她蓋上被子，“不了。事情還沒處理完。我就回來看看你。你好好休息，今天哪也不許去。聽話。”
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好了，我該去忙了。好好休息。”
說完他便起身出去。蘇末想喊住他，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凌墨軒出了門，輕輕關上了房門，拐進了旁邊的書房。打開電腦，看着各式的報表，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起身走到窗口，緊緊捏起拳頭砸在了窗沿上。
恨嗎？有點。他如此傾心相對那個女人，她就用‘避孕藥’三個字來報答他。
真的不想要他的孩子，可以跟他談，爲什麼談都不談就這麼私下用吞服避孕藥的方式來斷掉他的希望？
她對他，其實也沒有那麼愛吧？
可是，除了恨呢？
望着窗外，凌墨軒苦澀的笑了笑。恨又如何？他還是不能忍下心來斥責她。甚至，連質問都不想去質問她。
因爲他怕，怕質問她之後得到的是他更不能接受的答案，也怕質問了她，會讓她傷心。
想想真是可笑。凌墨軒，你的情緒，現在已經完全被攥在了一個女人的手中，而你，卻無力逃脫。
轉身回到書桌邊，從抽屜裡取出了一盒煙。
好久沒有抽菸了，他其實並不喜歡香菸的味道，但是此刻他覺得這種嗆人心肺的味道很好。
至少，能沖淡些許心頭的煩悶。
抽了一會煙，他又從口袋裡捏出昨天那張報告單。沒有打開，只是點着了打火機，燒了。
燃着火的報告單從窗口飛下去，還在半空它就完全燒成了灰燼，沒留下一絲痕跡。
算了，就算沒得到真心，至少現在她還是願意留在他身邊的。他想。
抽完了煙，轉身回到臥室。推門看了看，見牀上的蘇末躺着沒什麼動靜凌墨軒才下樓去。
一夜未眠，他卻絲毫沒有睡意。也許這個時候只有無休止的工作才能讓他的心稍稍安定吧。
蘇末這一天過得相當的無聊。睡睡醒醒的到了中午的時候是再也睡不着了。
阿姨端了補血養氣粥，她喝了一碗。之後便抱來筆記本上了一會網。
一點多的時候，手機響了。她本以爲是凌墨軒的電話，哪知接起來卻是她媽李如。
上次從蘇家回來之後，他們再沒有聯繫過。鬧成那樣，父母一定恨死她了。她就是想回去盡孝也是不敢的。
此刻，手機一響，蘇末的心又揪緊了。父母找她，十次有九次半都是不好的事情。這一次，不知道又是怎樣的算計。
可是，任那電話響了一會之後，她還是接了起來。
“蘇末。”李如的聲音一如以往的冰涼，沒帶什麼感情。
“媽。你有事嗎？”
因爲身體不好，也因爲情緒欠佳，蘇末的很弱。
李如似乎並沒有聽出來她有什麼不對，只是問道。
“你在哪？我來你的公司了。沒見着你人。”
“我在外面辦事。沒在公司，你有什麼事？”
隨口扯了一個謊，李如當然也沒有察覺。
“有件事要跟你說。你過來一下。我就在你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頓了一下，彷彿怕蘇末不去，她又趕緊跟了一句：“蘇末，我要告訴你關於你身世的事情。你一定要來。”
“身世？”蘇末有些莫名其妙，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冷笑。
“是啊，你的身世，就是你親生父母的事情。想聽的話趕緊來，你知道我一向沒什麼耐性的。”
說完，李如就掛了，留下蘇末一個人在這邊對着電話發了半天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