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碗砰的一下落下，蘇末嚇了一跳。
凌墨軒的個性她最清楚，已然認定的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他絕對不會罷休。
“說話。別裝死。”
見她墨跡，凌墨軒又冷臉催促了一聲。
“藥。”
蘇末低着頭，發出了一個輕微的聲音。
凌墨軒心倏然一緊，“什麼藥。”
蘇末咬咬脣，過了一會才擡起頭來，看着他。
“我身體不好你知道的。之前去看了一箇中醫，她說我這樣宮寒的毛病要中藥調理。”
他這麼生氣，不活肯定是死了，而且就算她不說，他也會弄清楚。所以只能坦白從寬了。
凌墨軒眸光閃閃，雙眉蹙的更緊，“爲什麼自作主張去看醫生？吃藥？”
她身體不好，他知道。可是，那個問題他也諮詢過婦科的專家，在那次避孕藥事件之後也給她吃過一段時間的中藥調理。
幾個療程的藥吃完後，他也帶她去做了複查，專家也說藥可以停了，先觀察觀察。真不能懷孕再治療。
而他，對孩子的事情一向是順其自然的態度，所以也沒有過度的關心這個事情。哪知她……竟然該死的又在吃藥。
蘇末不再吭聲，怎麼說呢？說她擔心生不了孩子不敢結婚？很難開口的話。
不過，不說，似乎也不可能。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緩緩道：“上次看過之後，一直沒反應。我很擔心，不想再拖下去。所以又去找醫生看了。”
凌墨軒盯着她的臉，半天沒吭聲。
很長時間裡，二人都沒再說話。蘇末微微垂着眸，也不敢去看凌墨軒什麼反應。
凌墨軒對她的心意她都明白，大概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他也不會嫌棄她。所以，如果知道她自作主張看病吃藥，他肯定會生氣。
空氣在靜謐中彷彿凍結了一般，蘇末甚至覺得她能夠聽見凌墨軒清冷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中，眼前人影晃了一下，接着肩膀上就多了一雙溫熱的手。
“你很擔心不能給我生孩子？”
他的話很輕很輕，雙手的溫度卻似乎越來越熱。
蘇末起初沒應聲，過了一會才淡淡的‘嗯’了一聲。
凌墨軒的手臂伸了過來，從後面抱住她，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沒說話，只是輕輕的嘆息一聲。蘇末猜不透他現在到底什麼心思，只是緩緩的擡起手覆上了他的手。
雙手相疊，彼此的溫熱清楚明白的傳遞到了對方心中。
“如果你真的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就預備要離開我？”
凌墨軒突然發問，蘇末的手涼了一下，想放下來，卻被他重新捉住。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自己不能耽誤你。”
不想說出口的話，在他的逼問中還是說了出來。這樣也好，進入婚姻之前談清楚對他們都好。
“所以呢，之前你拒絕我，也是因爲這個？”
他記得沒錯的話，他已經跟她提過想結婚了。但是被她一口回絕了。現在想來，大概又是因爲這個，讓她不敢跟他結婚。
蘇末沒吭聲，用沉默迴應了他。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
他說，她很快的迴應了一句：“我在乎。”
又是一聲嘆氣，“那你打算怎麼辦？如果真的不能生呢？放棄？離開？蘇末，這就是你對愛情，對我的態度？”
怒氣已經毫無遮掩的傾瀉了出來，蘇末的心被這些話刺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離開，她確實是這麼想的。不能生孩子就離開。可是，她真的又捨不得，捨不得離開他。
沉默許久，她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來，面對着凌墨軒。
“墨軒，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不會介意孩子的事情。但是，我是女人，我不能不想。我想爲你生個孩子。如果不能，卻又跟你結婚，我會很內疚。”
她停頓了一下，眸色很黯淡。
凌墨軒緊緊盯着她的臉，努力壓住想要痛罵這個女人一頓的念頭，沉聲問道：“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回答我，如果真的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就會離開我？”
“我不知道。”這是她的答案。真的是不知道那時候能不能下定決心離開這個讓她貪念的懷抱。
“你不知道？蘇末，從開始到現在，你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要堅定的留在我身邊。”
怒氣，冰寒的語氣讓蘇末驚了一下。
沒等她開口，凌墨軒又道：“所以，你會因爲明銳的死，怕傷害到我而想離開我，又會因爲不能有孩子這樣的事，又萌發離開的念頭。蘇末，我不需要你這樣維護我。我只要你在我身邊，你到底知不知道？”
越說越生氣，他忍不住伸手掐住了她的肩膀。
此刻，他真想狠狠的敲敲她的腦袋，把她敲醒，好讓她認識到自己那些念頭有多愚蠢。
除了沉默，蘇末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肩膀上的手鬆開了。凌墨軒突然變換了手勢將她扯到了自己懷中，低低的吼着。
“我只要你，你給我記住我只要你。”
孩子，他當然也想。但是他更希望順其自然。有自然更好，沒有，這也構不成他放棄她的理由。
“墨軒……”
“什麼都不要說。蘇末，你別忘了這裡。”
凌墨軒突然伸手抓起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處。
隔着衣衫，那裡並無異樣。但是蘇末知道，那裡有一個傷口，一個他自己用刀紮下去的傷口。
傷已經好了，可還有疤痕，而且是一輩子都去不掉的疤痕。
蘇末的手抖了一下，覺得他的身體很燙，燙的她不敢再去觸碰。
他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你暫時不想結婚沒關係，我可以等。但是千萬別再爲這些可笑的理由折騰自己也折騰我了。孩子的事情順其自然，而且，你要相信我，只要多多努力，孩子肯定會有。”
前半句聽着情深意重，後半句怎麼變了味？
蘇末揚起頭，愣怔的看着他。只見他一雙深眸裡已經掠出了點點笑意，出口的語氣稍許無奈。
“醫生只是說你難懷孕，又沒有說你一定懷不上。這無非就是個概率問題。別人一晚上努力一次，我們努力十次，這個概率不就補回來了？”
“……”
一晚上十次，凌總裁你肯定在逗我。
被這個概率問題一擾，蘇末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回過神來瞪了凌墨軒一眼，“我以爲我們在討論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生孩子，結婚，乃至分手，不都是嚴肅甚至略帶傷感的問題嗎？怎麼弄到最後成了都成了逗比？
蘇末不明白，不過深深的覺得凌總裁轉移注意力的能力很強大。
她這麼說，凌墨軒回給她一個看上去嚴肅的表情：“我也是很嚴肅的跟你在說這個事情。生孩子這種事就好比種菜，再怎麼貧瘠的土地上，你使勁的撒一大堆種子，是不是總能結出那麼幾顆果實？”
“噗……”
蘇末先是愣怔，反應過來，又笑噴了。
這男人大概是猴子轉世吧，這麼會逗比？本來她的心情是很沉重的，被他幾句話一說，竟然笑了。
不，應該是哭笑不得。
見她笑了，凌墨軒的心情也跟着好轉了。他深深覺得，他已經快被這女人折磨成蛇精病了。
一會生氣，一會難受，一會又心情轉好。
“好了，吃飯吧。中午已經沒吃了。再不讓我吃完飯，大概晚上就真的撒不出種子了。”
“凌墨軒你太不要臉了。”
蘇末嘟囔了一句，轉身坐下來。
剛端到飯碗，就聽某人又交代她：“藥別喝了。別把胃再給折騰壞了。下個月我要去一趟m國，你跟我一起去。m國的醫療條件好一些，過去看看，暫時先別想這些。回來再說。”
這個丫頭，這種個性，如果不把病治好，她大概也無法安心的跟他結婚。所以他索性不提結婚的事，先依着她，看病再說。
凌墨軒一般給出了結論性的話語之後是容不得別人反駁的。正好蘇末一想他的提議也合理，就點頭答應了。
這天晚上，秉承着廣種多收的原則，凌總裁不顧中午才操勞過，晚上又狠狠的要了她一次。
末了還威脅她說，如果下次她再敢找這麼奇葩的理由想離開他，他不介意一輩子都讓她下不了牀。這樣她就安分了。
激情褪盡，身旁的男人呼吸漸穩。蘇末扭頭，專注的盯着他的睡顏。
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在她腦子裡一遍遍的閃過，說不感動是假的。他愛她如斯，她若是再執意因爲孩子遠離他，大概只會傷透他的心。
所以現在似乎除了聽他的話好好呆在他身邊之外，就沒有什麼可選擇的了。
孩子，就寄希望於他那個種菜的理論吧。
她微微擡起頭，輕吻了一下他的臉，躺下來閉上眼睛睡去。
今夜，希望能有個甜美的夢，夢裡有他。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要去m國的日子。凌墨軒說他這次過去是爲了一項談判，不過時間不會太長。他能有足夠的時間陪她到處逛逛。
至於凌墨軒去談什麼，蘇末並不怎麼關心，反正事業上，他一向都是最優秀的。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了肯色州的時候，蘇末都快累昏過去了。
不過，當她站到凌墨軒位於肯色州的住處時，她又像突然被打了一針雞血似來了精神。
“你，你住這裡？這裡都是你的？”
“有問題嗎？”凌墨軒好笑的看着她誇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