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秦桑榆,這一次,我不會再等了。(3000+)
“家人就對你那麼重要嗎?高於你的生命,高於我?”他嗓音都已微微變調,“現在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我帶你離開京都離開桐城,想逃到哪裡就逃到哪裡去!你……不願意?”
哈…沿…
實際上秦桑榆卻覺得,逃亡的那十年是她被迫所受的酷刑,是委屈,如果可能她寧願不要,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哪怕逃走了又能好到哪裡去?
“可我逃了有什麼用?十年前那件事,我哥被抓到不會有好結果的,他坐牢或者死了,我逃了,又有什麼用?”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會有什麼用!!!”陸青驟然就爆發了出來,額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爆喝出來,“這幾天你跟我在一起,你告訴我,有什麼用!我十年前爲什麼你一句’私奔’我就跟你走了,逃婚那天爲什麼你一個電話我就可以跨大半個國家過來找你?!秦桑榆,對我來說什麼對錯不能模糊,什麼黑白不能扭曲?是非曲折我都可以揉碎了顧也不顧,不是我不清楚我在做什麼,是你不清楚,你在我陸青心裡,到底意味着什麼!!紡”
他是多重原則重情義的一個人啊?
顧景笙的那個案子,哪怕拆開了真相會讓自己最好的兄弟傷筋動骨,他還是冷麪無情地拆了。
十幾年循規蹈矩,對任何人都問心無愧,卻會在某個瞬間所有的世界觀統統倒塌,毫無原則,只爲一個她。
陸青必須承認自己心裡有陰暗面,有跟整個世界相悖的叛逆,甚至……有最最黑暗的邪念。可那些叛逆、自私、和泯滅人性邪念……統統都跟她有關!!
秦桑榆也聽傻了,她的確想過,十年前那個少年心智成熟,怎麼可能一點事都不懂?十年後的陸青不是二十幾歲出頭的小夥了,怎麼可能一點後果都沒考慮到?他都知道的。但他就是可以……不在乎。
巨大的震撼在心口炸開,震得她纖細的手指都微微發顫,她蒼白的小臉垂下,許久才又慢慢擡起,看着他。
她知道這種感覺的。當初明明還差一點時間才能躲過,但她秦桑榆已經踏上了南城的土地,她整夜整夜的失眠,頭髮大把大把地掉,不知該怎樣控制自己,才能不買個機票馬上飛奔到京都來找他。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先忍不住的。是她的錯。
“對不起……”
秦桑榆開口,嗓音像沙啞的破鑼一樣。
她晶亮的眼底綻開的,是清晰的掰碎了的痛楚,絲絲入肉,入骨,竄進彼此覆滿全身的神經裡面。
“你不知道我們最後約好的是什麼事,你要是知道的話,陸青,會讓我去的……不用太久,你只需要等我……再等我一下下,就好了。”
秦桑榆這一次不說謊。絕對不說謊。
他不知道她要走的這一刻是抱着多堅定的信念,是哪個信念讓她撐着不倒塌,一直堅持走下去,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最愛,也最可愛。
陸青,你等我,回來找你。
陸青卻並不能忍,也不能接受。
“我等得夠久了。十年。你還要我等多久?你還要……再來一次嗎?”他極力壓抑着嗓音裡的顫抖,卻怎麼都壓不住了,“你要爲了那個人,再拋、棄、我、一、次嗎?”
過去的痛,全部都被撕扯開來,破裂在風中。
秦桑榆卻……主意已定。
沒有人知道她隱瞞了什麼,此刻心裡又在想什麼,她小臉上血色全失,一點都不驚慌,視死如歸,又像只是跟他暫時小別一樣,上前,輕輕地抱了抱他。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等我……”她氣若游絲地吐字,在窗外窸窸窣窣的細雨中,不知對方能不能聽得見。
最後看他一眼,她走出去了。
窗外。
細雨還在下。
陸青一個人保持那個姿勢站在房間裡面,聽着細雨嗒嗒地落在了窗子上,一聲聲那麼清晰,整個房間都空曠寂寥到讓人覺得可怕。
真可怕啊。
他記得十年前也是這樣,只不過那時候是凌晨,天都沒亮,她還記得把他敲暈了再走;可現在,她就一句話,放着神思清明活生生的他在這裡,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秦桑榆,你……
怎麼可以那麼狠?
怎麼就……那麼捨得?
胸口痛得好像開始窒息,快要站不住了,他慢慢彎下腰來,手支撐住桌面。
想不明白,所以一直站着,不知站了多久,時間久到足以讓他把十年來每個想起她的瞬間都回憶一遍。
腿好像都僵硬到不能打彎了,天色好像都慢慢暗下來,他終於回憶起十年前她走後那幾天裡自己的心情了。
那時她走後,他從那個不懂事的叛逆少年,彷彿一下子就變回了原來那個緘默淡然的自己,開始慢慢對父母內疚,慢慢慢慢地從衝動中解脫出來,他開始變得像以前一般好,只是好像心口有一塊被人挖空了一樣。
——桑榆,你將來想要幾個寶寶?
——唔……三個吧!我們到國外去生。
回憶響起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聲聲入耳。
桑榆,可這一次又是你拋棄我。
我……不會再等了。
京都的天,瞬間劇變。
不是那個圈子裡的人或許不知道那驚天的劇變來自於哪裡,陸方川從安全局的檔案資料室經過的時候,聽見裡面捧着茶水嘮嗑的女職員們嘴裡叨叨的事……就是這一件。
岑光被抓。
秦桑榆從南方趕回來,連一口水都沒喝,也直接被扣下了。
事情好像進行得有點順利。
不大好啊……
這事發展得令人覺得惴惴不安的,那女孩子回來的當天,自己見了,在安全局大廳二樓——
北方天氣轉秋,這幾天降溫降得厲害,都穿上外套風衣了,那纖瘦的女孩子臉只有巴掌大,尖尖的,還穿着單薄的t恤牛仔褲,皮膚凍得慘白慘白,放下自己的一個雙肩包,跟迎面來的人說了幾句,就跟着人被帶走了。
陸方川當時在樓上看着,很想衝下去,問問那姑娘,他兒子在哪兒。
他倆之間也不知是出什麼問題了,以陸青那護犢子的性格,應該是絕對不會讓她回來自投羅網的,這倆人,應該是出了挺嚴重的問題了。
瞧瞧。
呵。
自己放棄一切追逐的女人,就這樣沒良心,也不領情,陸青這下,該看看得清楚了。
接下來幾天就是分開審訊,對質。
陸瑾霜聽說了這事,心裡一開始還不大舒服,接着就又開始玩命叨叨起來,說陸青怎麼還不回家啊。
這秦桑榆都回來了,他還在哪兒呢?再不回來趕緊報警啊。
陸方川惱她的沒耐心,呵斥了幾句,說,你好好等着。
第三天的時候。
陸青終於回來了。
天正下着雨,跟南方一樣,只不過北方的雨更透更涼,絲絲浸透襯衫之後要凍入骨髓一樣,不似南方的天氣還是悶熱,空氣裡夾雜着梅雨季節的那股淡淡的黴味。回來的飛機上預告,三天後整個國家的大面積降雨纔會停止。
他站在院子裡,很久都不進來,一直到陸瑾霜心疼地打開門去拉他,他才慢慢擡起頭,臉上是被雨水打溼後的蒼白,只問了一句,您確保我進去,您不會更生氣?
陸瑾霜聽完這一句更心疼了,說,哪兒的話?你可是我親生的,我自己的親兒子。
陸青慢慢慢慢地“嗯”了一聲,神情微微恍惚,最終還是進去了。
一家人團聚,沒說別的什麼,陸青只問了幾句莫家想要怎麼解決這件事,聽着他們提出的要求,很快着手去辦了,陸瑾霜攔都攔不住。
“你別那麼快啊,那個露露,我看着還是挺好的,你看看都被你刺激成什麼樣子了,她這麼生氣這麼衝動還不是因爲喜歡你?事情做完之後,跟她複合好了!”陸瑾霜好聲好氣地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