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魔族強者顯然是獨自一人,那麼隨手殺了整支運糧隊卻連糧食一起燒掉、半點不帶走的做法,也就完全可以解釋了——
但這也完全能夠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位魔族強者對人族絕對不存好感,而且對放下身份隨意屠戮普通人,也絲毫沒有心理障礙。
那麼他們這支無意間走進甕中的隊伍,卻遲遲沒有引來這位強者的動手,是爲什麼呢?
要知道,當時自己沒有暴露出蒂蒂的存在,也沒有完全放開感知,在這位魔族強者眼中大概只是個學徒級就擁有正式法師級別的精神力的後輩,雖然稱得上天賦出衆,但想必在這種等級的強者眼中,也並非什麼值得他入眼留意的人物。
要說假如是因爲某些關係,讓這位強者有所忌憚,那恐怕只有安德烈兄妹背後存在的那個魔法傳承的同等級強者了——
但說實話,林安下意識並不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因爲當初和安德烈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們就表示要前往北線歷練殺戮,私下也從未掩飾過對魔族的憎惡和殺之後快……
從平日種種跡象來看,林安覺得安德烈他們身後的那個傳承,和魔族有深仇的可能性,絕對多於其他可能。
而*師級別的強者,在人魔兩族都是有數的,個個成名數十年以上,萬一恰好碰到雙方有仇,恐怕原本有一線生機的可能,也會變得沒有了。
何況,現在這位魔族強者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安德烈他們的存在並沒有入這位強者的眼,林安並不想讓安德烈他們引起這位強者的注意,否則不但無濟於事。還可能會彼此顧忌而拖累。
借安德烈他們身後的強者來威懾對方的念頭,只在林安腦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了。
這一着風險太大,在沒摸清這位強者的用心和性格之前,貿然行事只會辦壞事。
在絕對實力的壓制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通天之塔?那是什麼?嗯?”
這位魔族強者饒有興趣地重複了一邊林安的話,他的聲線是一種特點分外突出的低靡華麗感,語調的上揚下抑有種綢緞般的絲滑,但尾巴的一點點上揚,卻輕易讓林安聽出了幾分危險的味道。似乎不怎麼相信林安的話。
多疑——第一個性格特點。
在生死的壓力下,林安緊張到極點,也冷靜到極點。內心彷彿分成兩個人格:
一個是前世那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大堂經理,在心中飛快總結着對方的性格特質,思考應對方式;一個是這輩子逐漸形成的法師人格,震懾於對方的階位等級,誠惶誠恐。全神貫注地應對着強者——一切自然而然,連那位魔族強者也沒看出異常。
林安沒有立即回答,努力在腦中搜索了一番。
“……大人,在您提及之前,我真的從沒才任何地方聽到過‘通天之塔’的這樣一個名詞。”
林安睜大眼睛,努力表達自己的真誠。黑白分明的鳳眸中,除了不安外,還蘊含着一絲疑惑。
“……你的確沒說謊。”片刻後。對方纔說了句話,語氣稍微平和。
林安輕輕吐氣,之前感知察覺了一絲微微的魔力波動,心知對方剛剛大概是使用了一個可以偵測謊言之類的法術——這類法術並不流通,林安此前在圖書館的館藏中也沒有見到過。林安之所以知道這類法術的存在,還是在夢境空間的一些書籍中提及的。
現在看來。這種幻術系法術並沒有失傳,也沒有因法則改變而失效,只是掌握在了少數人手中,並不對外流通。
林安剛剛鬆口氣,下一刻又爲對方的話提起。
“……不過,以你表現出的天賦和潛力,不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啊,單看你的年齡,背後應該有師門傳承纔對……咦!你才兩歲!這不可能!!”
——她當然不可能只是兩歲,但這具身體的成型卻的確只有兩年!
林安一下冷汗直冒,周圍空氣猛地一緊,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禁錮住林安的身體,下一秒,林安腳底一空,馬車四散爆開,向四面飛濺!
滿耳是人們的慘叫驚呼——
林安來不及說什麼,撲面而來的寒風嗆進口中。
身上的無形之盾在剛纔那一下禁錮中被紙糊般破掉,她緊閉着眼,凍風刀子般割在外露的嬌嫩皮膚上,長髮被風扯得頭皮發疼,只覺得身體絲毫不由控制地騰空,一陣風馳電掣。
“安——”
身後是安德烈驚怒地大叫,感知中甚至發覺雪莉爾身上瘋狂冒着金藍色鬥氣,奮起追趕的速度一度和她的飛馳不相上下。
但只不過短短几秒,雪莉爾身上的鬥氣猛地大亮,身形一挫,似乎遭到什麼襲擊,頓止在原地,迅速出了林安的感知範圍。
空中飛馳的速度極快,耳邊的風聲已經開始扭曲,宛如鬼嘯厲嚎,身體宛如被萬刀凌遲,四肢幾乎沒了感覺,有那麼一刻,林安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生死一瞬,林安卻極爲冷靜,不停地默咒釋放着無形之盾,無形之盾在下一瞬破滅,再釋放,再破滅,然後不停在釋放成功與破滅間循環——
同時,林安身上涌動起淡淡綠芒,蒂蒂剛剛收集到的靈魂之力瘋狂轉化,努力修補着損壞的身體機能,但翠綠明亮的自然之力很快消耗完畢,墨綠的綠芒開始涌進林安體內。
林安身體猛地一震,只覺得無數熱流從四肢百骸涌出,即使在身體外部高速切割和冷凍下,生命力依舊無比興盛——
但林安卻知道這不過是錯覺,負屬性的自然之力正在透支身體的潛力,這樣繼續下去,短時間還好,長時間持續的話,即便是克洛諾斯精心煉成的身體,恢復力恐怕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好了。
幸運的是,負屬性自然之力剛涌進身體不久,林安不受控制的身體驀地減速。
疾馳的速度,從之前絲毫不顧她的死活減緩到身體足以負擔,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冷厲——
“停下!”
負屬性自然之力的涌入頓時停止,林安心裡冷冷一笑。
從之前的對話中,林安知道對方約莫已經察覺了這具身體的異常,忽然撕下逗弄貓狗似的表象將她抓來,大約也和這具身體有關——現在試探下來,對方對這具身體的重視程度,猶在她預料之上!
生死之間,求生意念空前強大!
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林安在精神中問了一句:“克洛諾斯,如果是原本的你,足不足以讓他忌憚!”
林安的語氣緊迫急切,“不要再瞞我!你是不是在他之上!”
“……猶如學徒之於法師。”
——果然,如果不是更高級別的誘惑,那個強者不會表現得這麼急切!
……
疾馳忽然停止,林安整個人重重撲倒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像碎裂了一樣無法動彈。
身上的法師袍被高速中猶如冰刀一樣的雪粒割得絲絲縷縷,衣不蔽體,只是身體從頭到尾覆上了一層冰殼,連頭髮睫毛都滿是冰屑,僵直如被凍住的冰人。
眼睛被冰雪糊住,但自然之力的效果一時還沒有消退,林安意識清醒,聽到踏在雪地上的一個足音慢慢走來,並沒有掩飾。
林安僵硬的身體被翻過來,不用感知,她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上下流連,肆無忌憚。
“真是一具美妙的*!”絲滑的聲音充滿讚歎,宛若對情人至高的讚美。
林安沒有多少感覺。
任哪個女人剛剛被當成手心的破布娃娃,渾然不被顧惜生死地一樣折騰得半死不活,再來面對這樣的“讚歎”,她都不會有什麼感覺的。
何況林安很清楚,對方的話中應該並不帶多少*,只是純粹在稱讚這具人體鍊金的完美傑作——在經歷那一番生死折騰之後,林安很確定,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和此時狼狽的模樣,應該不至於引發異性的*。
至於某些女性的天性和情緒,在生死麪前,早已被林安拋到腦後。
被上下端詳了一陣,林安感覺被提起來,丟到一個浮在半腰高處的碟狀物上,快速移動起來——只是相對於走路步行的速度而言,顯然對方也看得出,儘管林安還清醒着,但再來一次剛剛那樣的高空飛馳,她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目的地並不遠,而且似乎是室內,因爲林安可以明顯感覺體外的冰殼在融化,顯然這裡的溫度不低。
但林安並沒有因此感到身體狀況更好一些:因爲負屬性自然之力的作用已經消退,副作用開始在身上顯現——
身體因爲凍傷而浮現大片的僵青和紫紺,無數毛細血管末端爆裂的小血點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
在高空中被雪粒刮擦劃破的傷口,因爲自然之力和身體恢復力的共同作用,已經彌合,但傷口快速癒合而導致的痛癢猶如蟻噬,無處不在,冰水融化後浸透皮膚,更增加了嬌嫩皮膚的敏感度,彷彿將感覺擴大了十倍——
然而,林安卻虛弱得連痛呼都無法出口,宛若在經受最痛苦的刑法,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