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雲風說到這裡之後，就沒有繼續講下去，大概事情的結局也就是這樣了。
至於結局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稍微一想，也都明白。
丹藥這東西對於修煉者來說，稀疏平常，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講，卻是十分難得的東西。
懷璧其罪的道理誰都明白。藉着妻子的但要飛黃騰達的夫家，或許在開始的時候會心存感激，可是感激過後呢？
不能休掉的妻子，病死無疑是最好的藉口。
“那你沒有去報仇嗎？”程橙問。
卓雲風搖頭，“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許多年。滄海桑田，她那夫家後來也因爲得罪了權貴，被滿門抄斬。”
世間的因與果，已經各自了解。正如同他還了那女子的一飯之恩，她那夫家也是因爲貪圖權勢最後得罪權勢而亡一樣，都已經塵埃落定定。
只是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當初他並沒有贈丹藥，又或者是選擇其他的報恩方式，那女子會不會平安喜樂一生。
卓雲風說完，忍不住大口咬起了排骨。無上的美味和心底的黯然後悔，原本焦香酥脆的排骨進入口中，不知道爲什麼就絲絲泛苦。
其實他心裡還是後悔的，後悔自己那個時候明明有其他的方式去報答她，爲什麼卻還是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麼多年，他一直用因果輪迴來欺騙自己，其實只是不想承認她的悽慘下場，其實是自己間接造成的而已。
卓雲風一口一口的嚼着肉，肉苦，他卻咬的格外用力。像是把這麼多日日夜夜中懊惱一點點咀嚼託盡。
卓雲風苦，程橙也覺得很苦。
“其實說什麼世家大族，在外面人人羨慕，可是在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那個姐姐，因爲沒有靈根，她最後只能淪爲聯姻的工具。
“我那時候就想帶着她走，可是無論我怎麼抗議，沒有人會理會我。我被關被打，我都覺得沒有什麼。我就想着只要我鬧一次，姐姐她就能多留下來陪我一天，等到我長大，我能保護她了，她也就不需要從這個吃人的地方，進入另外一個吃人的地方。可是……”
程橙紅着眼睛，吸了一個鼻子，“她出嫁的那天，我攔不住。只能看着她穿着嫁衣，被人擡走。那個時候，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還幻想着她說不定嫁過去會過得幸福。
“後來有一天，她回來看我了，給我做了頓飯，讓我好好保重。我那個時候絕對不對，叫她離開後不久就追了過去，然後就看到死在馬車上。
“我不知道那些血是怎麼流的的，從馬車裡滴到地上，被車輪碾成了印子。也是那時候，我纔看到，她身上都是傷。”
“你看，弱小的人就是這麼容易被欺負。再後來，我考入了東武學院，突破形神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將那個男人凌遲。
“你們以爲我是心軟善良，其實我不過是有時候會想我姐，想到那個時候但凡是有人拉她一把……她說不定也能撐到我出人頭地那天。”
說到最後，程橙已經啞了嗓子。她也大口咬着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時玉也有些唏噓，娟她們差不多把排骨吃完了，出聲道：“要不要來點酒？”
“要！”兩人異口同聲道。
酒是時玉之前學釀酒的時候釀的一種烈酒，一揭開蓋子，就見到他們兩個各自倒了一碗，相互碰了碰，便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罈都還沒有喝完，兩個人就趴下了。
看着他們眼角淚痕未乾，時玉輕輕嘆了口氣，問肥貓道：
“我這算是成功了嗎？”
被琉璃羹啓發，她覺得食物可以讓人產生幸福感，同樣的應該也能勾起人其他的情緒。
睹物還能思人呢，食物不見得就是飽食的工具。
所以在做這道椒鹽排骨時，她還加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蓮子芯苦到深處有回甘，就如同人走在路上經歷過黑暗，但仍對未來抱有希望。可是曾經發生在過去的遺憾與痛苦，那就是不可更改的苦澀。
所以她用額外放了苦蕎汁。
苦蕎的苦，是苦的徹底。無論用什麼佐料調製，仍舊堅挺的不苦到你哭不罷休。
現在看到成熟穩重的卓雲風和俏皮活潑的程橙都流下眼淚，她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進步。
“大概吧。”肥貓對此保持中立。
一夜過後，程橙和卓雲風先後醒來，感覺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
過往不可能會被遺忘，只能讓時間將它們一點點塞到心底深處。
“咦，卓哥你又突破了！”程橙叫了起來。
卓雲風伸了個懶腰，“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突破了。”
程橙一看，嘿，還真的是。
“哇，原來睡一覺就能突破嗎？如果以後天天都能這樣，那就好了。”
“想要天天這樣？那你們去拿個枕頭會更容易一點。”時玉從屋子裡走進來，拍了拍旁邊的木壁，“時間已經不早了，外面火靈還在等着你們呢。”
一聽到火靈，程橙和卓雲風兩個人頓時拔腿就跑。可惜，三隻火靈可不是吃素的。在每一天將他們狂揍一頓，就有一份蒸乳酪的誘惑下，火靈們格外的賣力。
“我……不行……了……”每天都重複着這句話，但兩個人誰也不肯輕易下場。
“虛僞！”程橙唾罵卓雲風，卓雲風只朝她豎了箇中指。
三天後，他們吃了時玉做的蒸乳酪後，再次突破。
如此又半個月過去，終於醒來了卓雲風的關鍵期——他要進階成嬰。
程橙比他要落後一點，心裡早就將他罵了八百遍，說他不講義氣丟下她，然後老老實實的繼續被火靈胖揍。
“感覺如何了？”時玉發現那日傷心過一回的卓雲風，精神比之前要好上不少，人也晴明瞭一些。
“挺好的。”卓雲風吐了口氣。
“嗯。”時玉將鼎中巴掌大小的牛肉塊放到他面前，“嚐嚐吧。”
之前每吃一次時玉做的吃食，就能突破一回，希望這次也能順順利利。
卓雲風在心裡祈禱了一番後，兩口將那小牛肉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