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 遠行
自從今天進了機關工廠之後，常鳴一直覺得有點反應不太過來。
現在他也只能傻愣愣地問道：“變了？哪裡變了？”
小智又是一笑，完美的面孔熠熠生輝。他伸出雙手，彷彿在擁抱天空一樣：“你感覺到這風了嗎？”
常鳴跟着他擡頭看了一眼，機關工廠的天花板被完全打開，外面清涼的空氣透了進來，與內部的沉悶交換，形成了風，涼爽舒適地刺激着人的皮膚。
他茫然點頭：“感覺到了啊，怎麼了？”
小智邀請道：“要出去看看嗎？”
他看似是在詢問，但說話的時候，腳下已經飄浮了起來。常鳴瞬間意識到，他的精神力早就超過了四級丁等，的確是可以飛行的！
常鳴剛一點頭，小智就拔地而起，穿過敞開的天花板，向着外面飛去。
常鳴擡頭仰望片刻，也跟着飛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機關工廠，到達外界。他剛一出去，立刻低頭看向腳下。
在工廠裡的時候，他一直感覺這是一個非常和平單純的環境，所有的一切都只爲了機關而存在。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看錯了。
在他的腳下，機關工廠佔地大約一千平方米，包括外圍的一些花草樹木小橋流水，共同形成了一個廠區。
所有的房屋、樹木、景觀，全部飄浮在一片虛空之上。
機關工廠下方猶如一道無底深淵，深淵裡不時有電光掠過，偶爾的一道光芒照亮了裡面緩緩蠕動的什麼東西。僅僅只是掃一眼，也會讓人感到強大的危險感。這種危險感遠遠勝過常鳴以前感覺到的任何一次，讓他連想要靠近的念頭也不敢有！
深淵上方，機關工廠四周也是一團混亂。
各種各樣的氣流交織混雜，不時有黑影和閃電交錯而過。這裡的氣流之混亂，齊天城拍馬也趕不上！
更危險的是，常鳴隱隱約約感覺到。這裡混亂的不止是氣流，還有另外一些不可解的東西。空間，規則，甚至時間！
唯一看上去比較穩定的，是頭頂上的天空。
一道銀河橫亙而過，耀眼閃爍。無數的星辰鑲嵌在深黑的夜空上，遠勝過常鳴所見的任何華美寶石。尤其是跟周圍的混亂比起來。讓人忍不住就想着盯着那片星空發呆，不願移開目光。
常鳴盯着星辰看了一會兒，轉頭問小智：“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小智說：“是你總有一天要到達的地方。”
常鳴不耐煩地說：“別跟我耍花槍了，有話好好說！”
小智注視着他看了一會兒，說：“你還沒有知道更多東西的權限。”
常鳴一愣。這話小智以前也常說，但現在聽起來跟以前感覺完全不同。是哪裡不同呢？常鳴呆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以前這句話裡包含的是冰冷無機的智能感，而現在，很明顯，這只是小智的託辭而已！
僅僅只有一句話，常鳴卻瞬間感覺到了小智的變化，他吃驚地說：“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智撇了撇嘴，表示“早跟你說過了”。
常鳴往前一個移動。湊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又說了一遍：“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智翻了個白眼，說：“對。”
常鳴說：“你能感覺到這風！”
小智說：“是的，我能感覺到。”
這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竟然是有空氣的。各種混亂的氣流拂過常鳴身畔，一會兒強，一會兒弱。變着花樣從各個方向襲來。
常鳴顧不上去想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他興奮地說：“你現在已經有感覺了，真正的感覺？”
小智說：“是。”
常鳴說：“你現在是一個真正的生命了？”
小智頓了一頓，說：“不，還不完全是。”
他的話說得很慢，好像在琢磨着怎麼組織語言一樣：“之前，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我感覺不到自己有什麼不同。因爲我的思考範圍只有那麼多。”
“那時候的我，能夠思考，有情緒反應，能夠學習。所以你也以爲我跟真正的人類沒什麼不同，但其實是不一樣的。那時候，我仍然是個機關，只是一個智能更高的機關罷了。我所有的思考和反應都基於邏輯推理，並不是真正的情緒反應。”
常鳴聽得非常認真，他坦然說：“是，我的能力不足以發現這有什麼不同。”
他好奇地問道：“既然你感覺不到自己有什麼不同，那又怎麼會意識到需要改進自己呢？”
小智不情不願地看了他一眼說：“因爲你。”
常鳴笑了起來：“因爲我？”
小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點點頭，半是抱怨，半是慶幸地說：“因爲你太能折騰了。”
他這才把原因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當小智還是個智能機關的時候，他能夠學習，學習的途徑主要是兩種。一種是自身的邏輯推斷，不斷髮現自己的缺點，並且進行磨合式補充。另一種是對外界的事務進行分析學習。
常鳴是機關天書的持有者，是小智的主人，當然是最佳的分析學習對象。
常鳴練習精神力修煉神觸的時候，小智模仿他進行鍛鍊。之後常鳴發現了靈魂結構的存在，研究如何改進靈魂結構以達到升級的目的時，小智全程都在旁邊觀看。
他的精神力比常鳴更強，又是人工智能，所以基本不會受到雜念的干擾。在沒有跟常鳴交流的時候，他就在獨自進行計算推理。他唯一的研究對象就是自身的靈魂結構。尤其是在看到連照暉完美的靈魂之後，他有了全新的參考對象與參照物，進度一下提升了上去。
正好這段時間，常鳴被各種事情所擾，沒時間進入機關工廠，也沒時間跟小智交流。
在常鳴不知道的時候，小智做了很多事情。他進展得大膽而又小心，終於突破了自己。
常鳴一邊聽小智說，一邊上下打量着他。
小智沒提的話。他可能還沒有注意到，這樣一說他就有感覺了。小智果然跟以前有了極大的差別！
以前他多少還有些像個機器人，言談舉止中帶着掩飾不了的不自然。而現在，他的微笑，他每一個輕微的手勢與動作，都帶着渾然天成的感覺，跟真正的人類毫無區別！
常鳴給他製作的身體非常完美。每一寸都無比符合人類的審美。以前小智使用這個外形，就像一個活起來的人偶。但如今，他全身上下散發着強大的魅力，就像一個真正的天之驕子！
常鳴突然問道：“你的精神力現在算是什麼等級？”
小智狡黠地微笑：“我不告訴你。不過以你現在的能力，想要趕上我，還早得很呢！”
常鳴不滿地說：“你這是過河拆橋！”
小智愉快地笑着。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一層白光，越來越亮，輕柔地包裹住了他的整個身體。白光散去時，他再次換了個形象。他身穿黑色的修身西裝，打着領結，看上去彬彬有禮，像個紳士。他滿意地看了看自己。說：“這個形象怎麼樣？”
常鳴嘖嘖搖頭：“裝模作樣得讓人噁心。”
小智輕撫前胸，向他行了一禮：“我的主人，可能暫時要告別了。”
常鳴的笑容斂去，愣了一愣：“告別？”
小智點頭說：“是的，以前我所有的資料都是存儲進來的，我知道很多事情，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段時間，我希望我能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一樣。去經歷些什麼，感受些什麼。這個，算是我自己的一個儀式吧。”
常鳴想了想，同意道：“對，你應該去。只有自己親自見到的、感受到的，纔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他直起身體，“那我只有祝你一路順風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捨。
他從另一個世界穿越到天穹大陸，從此就跟一直跟小智在一起，幾乎沒有一刻分離。就算沒有交流，沒有對話。他也清楚地知道，小智就在他身邊。
而現在，小智成長了，變成了真正的人類，也要第一次離開他了。
“突然覺得有點孤單啊！”常鳴感慨道。
小智並起兩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說：“放心，只要你有危險，我千山萬水也會趕回來。”
常鳴心裡感動，嘴上卻一點也不放鬆：“嘿，要真是有我解決不了的麻煩，等你回來，也早就過期了好不好？”
小智哈哈笑道：“行，那時候我就可以給你報仇了！”
“報仇你妹！快滾吧！”
小智點點頭，輕輕一頓足，瞬間化成一道流光，向着天空的一角投去，把機關工廠拋在了背後。
常鳴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轉身再次看向四周。
無論是下方的無底深淵還是周圍複雜混亂的氣流，都給他帶來了危險的感覺。顯然，現在就去探索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所以，片刻的思考過後，他還是回到了機關工廠。
明明小智平時也不是一直都會出現，但是他離開了，常鳴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孤單。
不過，他並沒有過多地沉浸在這種思緒裡，沒多久，他再次全神貫注，進入了研究狀態。
小智成長了，身爲主人的他，不快點成長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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