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今天只有一臺手術，洛聽竹並未進臨牀，只是進了實驗室。
新婚燕爾的兩人，分開不過六個小時就又湊在了一起。
方子業出租的房子裡，方子業給洛聽竹說了自己的遠期規劃後，洛聽竹也嚇了一跳，駭然道：“師兄，韓元曉教授的那個課題，是你湊出來的？”
“這還是真的啊？”
“我還以爲是別人在謠傳呢！”
洛聽竹當然不吃於方子業不利的瓜，因此一直都不信，她不能相信了這種說法並以訛傳訛。
“聽竹，這件事你知道了就行。所以啊，我覺得，我現在有能力去搞一搞仿製藥的事情了。”
“這樣肯定可以減少很多患者的花費。”
“其實，更主要的目的也不是爲了單純減少花費，我老婆這麼聰明，你來猜猜爲什麼？”
“要結合一下現在的臨牀現狀啊。”方子業摟着洛聽竹，一邊搖呀搖，一邊提點道。
洛聽竹讓方子業的‘臭爪子’握着他想握的，她的手則是拿着鴨爪子：“結合臨牀現狀，我想想啊？”
“嗯……”洛聽竹啃了兩口後才道：“最近臨牀影響比較大的也就是帶量採購和績效改革了。”
“如今醫保系統突變，很多患者來院就診的花費都比以前降低了很多，若說很多患者真的負擔不起花費，可能有些太過於危言聳聽。”
“現在大家都很擔心的是帶量採購的藥物質量問題。”
洛聽竹分析了一陣後，馬上點了點頭：“奧，師兄，你是想把現在帶量採購的一部分藥物的質量打上去！”
“我就說了我老婆冰雪聰明吧？”
方子業輕笑，接着道：“老婆，我給你講啊，在什麼位置，就得考慮什麼位置該做的事情。”
“你應該也聽說了，因爲帶量採購和績效改革的事情，很多醫院都不願意再收治病人了，就是怕超過醫療費用線。”
“和以前是牀位不夠矛盾的是，現在患者數量依舊不減，只是門診醫生們都在主動管控入院名額了。”
“當然有一些藥品療效不確定的原因。”
“再一個，就是目前的醫保管控線太過於死板，導致臨牀醫生在治病的過程中，都有些膽戰心驚，生怕超額，然後科室裡還要墊補……”
“雖然說，年薪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畢竟沒有廣普政策，目前醫院裡的績效性質還是自負盈虧。”
“影響了大家收入的事情，這是每個人背後所屬家庭的立身之本，當然必須謹慎。”
“所以，一是爲了增效，二則是爲了再度降費，如果可以讓藥品的生產價格更低一些，成本更低一些的話，那麼利潤率也就高了點了。”
“大家的積極性也肯定能增加起來。”
洛聽竹聞言驚呼：“師兄，你的意思是，你想爲這個漏洞查漏補缺。”
洛聽竹隱去了政策二字。
政策這個東西可不是兩個小醫生可以妄談的，談了也沒卵用，大勢所趨！
哪怕你是院士談出來都沒有用！
方子業搖頭：“我哪裡有這麼大能力？我只是不希望，以後華國的醫療形勢變得過於極端。”
“大部分技術好的醫生都跑去了私立醫院，醫療資源徹徹底底變成變相的資本管控。”
“真到了那時候，會有更多的百姓吃虧！~”
“我們國家的福利與國外不能比，而私立醫院的收費，雖然不至於完全參照國外的醫療收費標準，可也沒低很多。”
“雖然這些事情目前沒有影響到我們這樣的頂級教學醫院，可很多地級市醫院都在爲此腦殼疼！”
“事在人爲嘛。”
“作爲局中人，能有力氣幫一把是一把，這就是第三個原因。”
“自然還有第四個原因的。”方子業說。
“第四個，什麼？”洛聽竹問。
“聽竹，搞仿製藥課題，也可以培養一批非常不錯水平的製藥師和藥學相關的人材。”
“若是以後再研發新病種時，需要研發新的藥物，不也需要人才麼？”
“我們團隊目前沒有這方面的專業人才。”方子業道。
洛聽竹聞言，便明瞭方子業的意思：“那也是，蘭天羅的女朋友童話雖然也是藥學系的，可資質和天賦的確沒到頂級，難堪大任。”
“就好比，聶明賢大哥的劉果嫂子雖然也有些天賦，可最後還是被聶明賢大哥勸回了。”
方子業笑着道：“你別比了，你的天賦比她們好，你不是因爲我才進課題組的！~”
洛聽竹這該死的勝負欲，方子業是有領教過的。
洛聽竹嘻嘻一笑，把手裡的鴨爪子扔掉了，問道：“師兄，那你以後，是不是就不打算做臨牀課題了？”
方子業搖頭：“做啊？肯定是正常做啊，臨牀課題怎麼可能不做？”
“那時間和精力？兩邊之間的平衡？”洛聽竹用雙手上下擡，怎麼都無法平衡。
方子業回道：“聽竹，你這就不懂了吧。”
“我前期，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親力親爲，那是爲了給自己積累經驗，讓別人知道，我有能力完成課題的任何一個程序。”
“我已經完成了這麼幾組臨牀課題和基礎課題，你覺得現在我還需要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爲啊？”
“一人全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子？”
“團隊，用人，把自己的想法通過別人的能力轉化爲現實，我參與最主要的成分，任務發派！~”
方子業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聽竹，你真以爲師父鄧勇強留了李源培師兄，就是爲了搞普通的骨科行政？”
“哪怕只是我們創傷外科，他去行政管誰？”
“管韓元曉？管我？還是管宮家和教授？”
洛聽竹啊了一聲：“師兄，你的意思是，李源培師兄的行政崗位，是專爲你特設的？”
“明面上肯定不是，但暗中肯定是的啊。”
“怎麼說呢，王興歡院長和師父他們不能只能口頭上說要支持我，然後就一直空口承諾，讓我自己野生着成長吧？”
“李源培的管理能力相當不錯，而要給他配足待遇，當然要先給個編制，不然如何對得起他？”
“而且，我還有自己的基礎科研任務。”
“我派給胡青元的那個全新骨肉miRNA，經過他們幾個長達一年多的試探，終於有了些眉目了。”
“基於此，我就覺得，我把任務分出去是可以被完成的，那我就當然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哪怕單項進度會慢一點，整體的進度一定是加快了的！”
洛聽竹接着又說：“可是？”
方子業鬆開了手，摸了摸洛聽竹的頭髮：“聽竹，你可別忘記了，我在療養院內的身份。”
“除了是骨科小組的組長，還是科研組的副組長。”
“當然，我現在的履歷，要我去指派龐龍山教授等人做事，我也沒有這樣的經驗，也難以服衆。”
“但再等我積累一些履歷後，就差不多了。”
“到時候，我再去接手療養院實驗區的科研組，就是理所應當了。”
“那時候我沒有拒絕，就是沒忍住這麼一塊肥肉。陳宋老院長也看出了我的願景，所以投其所好地送給了我這麼大一個禮物。”
方子業怎敢期待現在就接手療養院科研組。
開玩笑，龐龍山教授等人，都可以安之若素地參加去年方子業參加的‘任務指派’神秘會議。
哪怕他們的科研積累不如方子業，又憑什麼聽你的調遣？
除非你真有可以動搖世界科研界的基本盤！
基本盤是要慢慢做的。
脊髓損傷病種的治療就是全新的基本盤，而仿製藥革新甚至扶正這麼個超級課題，就是方子業想把自己的科研技術炫技到最巔峰、最頂級的戰績！
有戰績可查的情況下，龐龍山教授他們當然才服氣！
其實，方子業早就想找助手了！
可自從點射過張利民院士後，方子業就立刻停止了後續。
實在是太危險，如果張利民院士心思不夠純正的話，自己肯定死得老慘了。
在當年那樣的環境下，如果張利民要針對方子業，方子業還真可能舉步維艱。不用其他，就說你一句人品不行，你就慘了！
“哦哦，是哦！~”
“你還是我們科研組的副組長，我說怎麼現在那些教授都對我客客氣氣的，我還以爲。”洛聽竹有點臉紅了。
然後用拳頭輕輕敲了一下方子業的大腿。
“師兄，你怎麼這麼討厭啊，明裡暗裡的，我現在都不由自主地被你託舉了起來。”
“這樣其實不利於我鍛鍊能力的。”洛聽竹有些嗔怪。
“鍛鍊能力未必要一直吃苦，吃最大的苦，只要適當的吃苦即可！~”
“客觀條件稍微好一些，也只是讓你工作更加順利，不會有太多助益，不會影響到你的歷練的。”
“好了，很長一段時間，都知道該幹嘛了，就不用去勞心勞神了。”方子業忽然把洛聽竹抱了起來。
洛聽竹先一驚，而後就懂了方子業的意思，開始變成溫順的小羊，任憑方子業把她抱進房間……
一分鐘後，兩個人就出來了。
TM的四月份的漢市太熱了！
又沒提前開空調。
……
5月1日，五一節假期的第一天。
方子業並未耍架子，而是親自去了一趟科室裡帶着查了房，再與蘭天羅聊了一會兒天，確定蘭天羅近期的心態調整了一些後，這纔出了新院區。
上午十點，新院區附近的咖啡廳。
方子業一邊與洛聽竹聊天，一邊等人。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一個身材魁梧的大高個就出現在了咖啡廳門口，而且還在仔細地找着桌號。
“方教授嗎？”魁梧的大高個嘗試性操着悅耳的播音腔。
方子業聞言擡頭，略愕然：“您是，董老師？”
董寧，就是新院區院長辦公室裡那位讓方子業給他指條明路的行政‘領導’！
說是領導，其實就是被髮配過去的。
電話聊天時，董寧的音色是很好聽的，略帶磁性。
包括現在，他說話也挺中聽，只是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全身的肌肉，讓方子業都沒由一怵。
這要是被他打一拳，自己能受住麼？
“那就對了，方教授，您也別叫我什麼老師了，叫我董寧吧。”
“非常感謝方教授您能抽寶貴的假期給我一次見面的機會，這是我根據您的指導，整理出來的方案，還請方教授您過目！~”董寧坐下後，就要從揹包裡拿電腦和優盤。
方子業聞言，輕輕搖頭：“不着急，董哥，先一起點杯咖啡吧，我們慢慢聊。”
“好的，我掃碼啊！”董寧是通人情世故的，馬上就掃了點單頁面，隨便點了一杯後，就把手機遞給了方子業。
對方是本院職工，雖可能被針對，但顯然不至於落魄到請喝咖啡都喝不起。
方子業也沒客氣地點了一杯，完成下單後，方子業才說：“董哥，您給我回饋的規劃書，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但你推薦給我的朋友？”
“我就直接說意見了吧，還差了點意思。”
“應該通一點科研能力，不過也只是通一點，我這邊不缺這種人才。”
方子業不否認董寧的朋友也有些科研天賦，但着實一般了，創傷外科都可以抓兩三個出來。
董寧聞言，眼珠子轉了一圈，音色依舊好聽：“方教授，我懂您的意思。”
“既然我朋友他無緣的話，我也沒辦法！我的規劃書……”
方子業道：“我已經仔細拜讀過了。”
“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董哥您在藥學研發上有這麼深的造詣，怎麼會去行政啊？”
董寧聞言，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方教授，這是我個人的隱私，我能選擇不說嗎？”
“不過若是您覺得很有必要知曉的話，我也可以講一遍的。”
方子業也不強人所難：“那就算了吧，董哥。”
“現在你的人事歸行政和院長辦公室管，我如果要調你過來，是不用再經手藥劑科的。”
“但我後面的工作方向，可能與你之前的新藥研發不同，您願意與我一起合作嗎？”
董寧聞言，笑道：“方教授，這還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就知道，目前也只有您可以給我一條明路了。”
“在此之前，我也給其他的一些教授投過‘履歷’，但哪怕是王院長，對我都不感興趣。”
“而且…能繞開我們藥劑科主任的人，我們醫院也沒幾個。”
“我也就是賠不起錢，不然的話，也早撩腿跑路了。”
董寧的表情很反差，一個大糙漢，此刻“唉聲嘆氣”，像個小女孩子一般，看起來讓人忍俊不禁。
董寧馬上道：“扯遠了，方教授！”
“現在，您只要撈我出來，我什麼都願意幹，你哪怕讓我去養細胞都行。”
“那仿製藥研發呢？”方子業直接問。
“仿製藥？搞這種牛馬活幹嘛？”董寧是專業人士。
研發仿製藥，那是自覺沒有前途的人，纔會去很一般的醫藥公司乾的牛馬活，只走別人的路，聞其他人的屁換點生活費。
“董哥，你先不急，你先聽我說完，我要搞的仿製藥，與普通的仿製藥不同，我的意思是，要把仿製藥搞得超過正品。”
“更精確點說，是要改良一些仿製藥！”方子業說。
董寧聞言，驚訝得更加離譜：“方教授，您不會是不想收我，所以和我開玩笑吧？”
“您要是實在不願意，沒必要玩弄落魄！”董寧的語氣正色。
“董哥，您也先不用管做不做得到，您就說願不願意做嘛！~”
方子業說：“我既然提了起來，自是有點信心的。”
“那方教授你打算改良哪些仿製藥，什麼品類的？”董寧追問。
專業的他不好糊弄。
“還沒想好。”方子業此刻看起來像個裝神弄鬼的神棍。
董寧立刻收拾自己的行李就打算溜溜球：“方教授，不好意思啊，打擾您休息了，我懂你意思了。”
“董哥，信人不疑，疑者不信。”
“您既然選擇了我，您還懷疑我是爲何？”
“我都沒再問你能不能做得好，您就先把我全盤否定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
“規劃不聽，討論不做，就直接走啊？”方子業沒起身，只是這麼追問了一句。
董寧當然沒收拾完東西，折身看向方子業：“方教授，您是外科的教授啊？”
“是的，但是基礎科研都是相通的，難道藥學系的醫學研究能脫離細胞實驗啊？”方子業反問。
董寧繼續問：“這麼泛的課題，誰來兜底，誰來出資？能出多少錢？”
“產品信息調研、前期準備、處方工藝研究、質量研究、穩定性研究、藥理毒理研究、申報資料撰寫、整理及申報現場覈查、臨牀研究。這麼多程序要走。”
“少於兩千萬，我們就是在扯淡！”
方子業想了一下，回道：“前期研究投入就至少可以拿到一個億！”
根據不完全統計，仿製藥的研發成本大約在500萬美元左右，研發週期約爲2年左右，比起原研藥動不動就是數億甚至十幾億美元的投入，顯然成本低了近百倍！
“有人投錢？有錢那可以搞啊？”董寧坐了下來。
“但這不是誇海口吧？”
“那自然不是的，董哥，你我纔是初識，我肯定不騙你。今天與你見面，也是誠心與您探討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