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安再回撥李楠的電話的時候,話筒裡迴響的就是機械化的女聲反覆重複,結局已定。
困獸一樣的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幾圈,顧安安怒不可遏的給覃雅打了電話。
可是她的怒氣還沒找到發泄的突破口,就被覃雅的三言兩語打消了爆發的可能。
覃雅擔心地說:“安安,你一個人媽媽不放心。”
顧安安有些無語:“媽,我也不算是一個人,國內不是還有欣愛和駿宏幫我嗎?再說了,這樣的事兒李楠一個外人插手,怎麼說都不好聽,您說是吧?”
覃雅就跟聽不懂顧安安的暗示似的,依舊憂心忡忡地說:“欣愛是個女孩兒,駿宏年紀又小幫得了你什麼?你回去要處理這麼多事兒,身邊沒有個能撐事兒的人我不放心。”
“再說了,李楠怎麼就是外人了?你們就算是沒法成夫妻,我也打算收他做乾兒子,這都跟你叫同一個人媽了,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幫幫你不是應該的嗎?”
顧安安還沒想好怎麼拒絕,覃雅已經把李楠的一系列好處都說了一遍,最後不容拒絕的替顧安安做了決定。
“再說了,李楠自己也說了,他回國也有正事兒要做,幫你只是次要順便的,說不定他忙活起來根本就顧不上你,你別想太多了。”
顧安安再次領略到了來自親媽的一波無情傷害,表情空白到茫然。
她聽到覃雅斬釘截鐵地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跟李楠好好相處,別刻意爲難人家,等到你們回來了,媽媽親自下廚請你們吃飯。”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安安不敢再說什麼忤逆的話,只能是硬着頭皮說好。
覃雅對她的態度很滿意,轉而又跟她說起了一些別的事兒,直到顧安安差不多要出門了,她才終於有幸擺脫覃雅的嘮叨。
沒休息好又經受了這樣一通精神上的摧殘,顧安安覺得格外心累,靠在椅子上重重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起身。
她約了人,差不多應該出門了。
到了約好的地方,顧安安發現她約的人已經到了。
看到顧安安來了,那人起身對着顧安安笑了笑:“顧小姐,您來了。”
顧安安擺了擺手,笑着說:“胡局長您太客氣了,您是長輩,叫我安安就行,別那麼客氣,不然我都不好意思。”
胡局長還想客氣,可是卻被顧安安帶走了話頭,無奈之下,只能順着顧安安的話接着往下說。
“之前穆小姐已經大致跟我說過您的想法了,您看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帶您去見他一面?”
顧安安抿了抿脣:“今天?”
說着她笑了笑,略顯疲憊:“您也知道,我跟家父的關係……嗯……其實不太融洽,這事兒我不管不行但是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所以如果能儘快處理的話,那就越快越好。”
對於顧安安跟顧雲天的恩怨,眼前這位顯然也是有所耳聞,所以聽到這話也沒有露出太過意外的神色。
他遲疑了一下,掏出手機對着顧安安說:“我打電話問一下可不可以安排,您等我幾分鐘?”
顧安安好脾氣的笑着點頭,示意讓他隨意。
胡局長拿着手機起身去一邊壓低了聲音打電話,顧安安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有了自己的思量。
這個胡局,是她當年還是冷家少夫人的時候順手救下的。
這人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被爲難得幾乎寸步難行,最後甚至被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一度被審查,差點就在監獄裡被屈打成招丟了性命。
他家的勢力也不算小,可是得罪的那家明顯更爲強勢。
他進去了以後,家裡人想盡了辦法想要把他弄出來,可是都無濟於事。
最後沒辦法找到了冷傲天想要求情,可是冷傲天哪兒是那麼容易好說話的?
他老婆在外邊等了兩天都沒見到冷傲天,最後倒是被不忍心的顧安安看到了。
顧安安不敢輕易插手冷傲天的公事,卻在冷傲天的面前提了一句,冷傲天當時對顧安安當真是很好的,也沒有什麼不讓她插手的規矩,聽到她一說,就安排了人去查,還順便把人安頓好了。
冷傲天做這事兒,沒瞞着胡局長一家人。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做到局長這個位置。
順理成章的,被冤枉的人獲得清白,而且仕途還越發順暢。
當初被幫助的人是記恩的,所以對顧安安一直存了一份感念的心思。
當初顧安安直接把關於顧雲天犯罪的證據越過冷傲天的手遞交上到最高法院,也有這個人的功勞。
而這個人,也是讓顧雲天辦保外就醫的關鍵。
胡局長打完電話回來,表情輕鬆了不少。
他在顧安安面前有些拘謹,搓着手說:“顧小姐,我已經給您安排好了,您一會兒跟着我去就行,一準能見着人。”
顧安安聞言悄悄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依舊錶情不變:“那就太麻煩您了。”
胡局長連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麼,您不用這麼客氣。”
有了胡局長的幫助,顧安安很輕鬆的就進入到了戒備森嚴的監獄,並且見到了據說已經病得快要死了的顧雲天。
顧雲天的狀況的確是不好,不用別人說,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走路的時候四肢都在不受控制的發抖,感覺走一步就要休息一會兒,喘一口氣好像都很費力,如果不是身邊還有一個獄警抓着他的胳膊不讓他倒下去,顧安安覺得,他甚至可能都沒辦法順利的走到這裡。
因爲還沒有保釋成功,所以顧安安只能隔着一道厚厚的防彈玻璃跟他見面。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看清了顧雲天眼裡不加掩飾的憎恨還有憤怒。
她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注視着已經如同朽木的顧雲天,目光復雜。
這是她的親生父親。
在他還沒喪心病狂的時候,顧安安也曾經享受過被寵愛的生活。
可是那只是過去。
顧雲天貪婪無情又重利,他所有的耐心和溫和都留給了別人,他給了顧安安太多的漠視和傷害。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顧安安是恨他的。
可是後來她不恨了,因爲顧雲天的緣故,她的人生徹底被顛覆。
顧雲天的存在,就像是爲了摧毀她所有的幸運。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想過,顧雲天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他狼狽得就像天橋的乞丐,或者更不如。
顧安安抓起了桌上的電話,在顧雲天開口罵自己之前,淡淡地說:“除了我,還有人來看過你嗎?”
顧雲天明顯一愣,混濁的目光裡翻涌着無盡的憤怒,甚至還摻雜了一些說不出的涼薄。
他自己就是無情的人,所以他很清楚,爲什麼會沒有人來探望自己。
他過去的人生一直都在雲端,如今的折磨已經讓他倍受煎熬,而這種來自曾經被自己寵愛的人的傷害,成爲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冷笑着哼了一聲,顧雲天表情猙獰:“怎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看到我這樣你滿意了?我終於要死了,顧安安你是不是覺得特別解氣?你是不是早就盼着這天的到來了?你今天來做什麼?想看我死,今兒你來早了,我就是熬也不會讓你看着我嚥氣的!顧安安你做夢吧!”
因爲過於憤怒,顧雲天青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異樣的血色,讓她看起來倒是多了一些人氣。
聽着他中氣不足的嘶吼,顧安安低低的笑了。
“你想多了,我對你的死活沒興趣。”
“我只是聽說你病了,需要出去治療但是出不去,順便來看看你的罷了。”
因爲顧安安的後半句話,顧雲天的眼睛都紅了,牙齒也咬得咔咔作響。
他當然知道他爲什麼出不去。
因爲他寶貝的女兒女婿不肯出錢,因爲他快要死了,所以沒有人在乎他……
“那你現在也看到了,滿意了嗎?”
顧安安聞言像是不解的挑眉:“滿意?我有什麼好滿意不滿意的?說實話,你的狀態比我設想的好很多,還能這麼罵我,說明你還能撐一段時間,沒外界傳的那麼嚴重。”
顧雲天的臉一秒鐘一個顏色,被顧安安氣的連喘氣都呼哧呼哧的,像一個老舊的吹風機在賣命的工作。
顧雲天冷笑:“聽你這意思,是巴不得我早點死,死晚了你還挺失望的是嗎?”
顧安安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肉,桌下的身子在無法抑制的顫抖,可是語調卻奇異的平穩,甚至還帶着難以言喻的嘲諷。
“是啊,所以爲了讓我失望得久一些,你最好能多活一段時間,你要是死得太早,我會覺得失望的。”
顧雲天聽到這話,果不其然像被觸怒的獅子一樣再次爆發了新一輪的怒吼。
不過他的震怒對顧安安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生怕顧雲天還沒出去就被自己在這兒氣死了,顧安安示意讓人進來把顧雲天帶走,自己則是在空蕩蕩的會客室裡待了很久很久。
她必須得儘快把顧雲天弄出去。
顧安安打定了主意,出去就開始想辦法操作,動用了穆欣愛給自己介紹的人脈,還有埃文之前給自己的資源,加上她自己的累積,一副一定要把顧雲天弄出來的氣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顧安安回來了而且還想要把顧雲天撈出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冷傲天的耳朵裡。
這消息是齊子風跟他說的。
頂着冷傲天銳利得嚇人的視線,齊子風硬着頭皮接着說:“顧雲天的情況符合保外就醫的條件,如果顧安安操作得當的話,她想要把顧雲天弄出來治病,其實不是什麼太難的問題,就看……”
冷傲天擡眉看他:“就看什麼?”
齊子風嚥了咽口水:“就看你是不是願意讓她成功了,如果不行,我就去安排一下,一定不讓她把人撈出來。”
冷傲天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擺手說:“你先回去,讓我想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