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丘生朗聲道:「以守護傳承之名竊據洞天,貪天功爲己有,令天下術士皆奉爾等爲尊,行欺世盜名之舉,便是當今術門。」
郭遣懷皺眉道:「他說啥來着,我咋一句沒聽懂?」
谷椿:「他說,術門執掌各大洞天丶被奉爲術法宗傳,他不高興了,認爲這不可以。」
郭遣懷:「他說不可以就不可以啊?這又不是我們自己吹的,就是事實啊。」
谷椿:「他的意思是,事實歸事實,但事實不可以這樣,應該做出改變。」
郭遣懷:「術門怎麼改也變不了這些吧?洞天就是自古傳承,術門就是術法宗傳。
就比如這個小丹子吧,假如他把蛋軋了,就能自稱不是爹媽的兒子了?事情得這麼捋,他首先得是爹媽的兒子,然後纔有蛋可軋……」
李修遠插話:「他的蛋還擱那兒呢,沒軋。」
郭遣懷:「我就是打個比方。」
江道禎不悅道:「正經說話!你們怎麼就扯到蛋上了?」
李修遠:「是小丹子先扯蛋的。」
江道禎:「他扯蛋你也扯蛋啊,那麼他要軋蛋你跟不跟?他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就是想竊據洞天丶令天下術士奉他們爲遵。」
郭遣懷:「這不是他編排我們的話嗎?」
江道禎:「知道髒水都是怎麼潑的嗎?就是把他自己做過的事丶正在做的事丶想要做的事,都按到對方頭上。
比如張三找李四的茬,若是憑空構陷,看張三潑了什麼髒水,就能看出他們自己內心中是什麼樣的人……」
這幾句話是放開神念交流,因此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說了這麼多。
丹丘住臉色鐵青,又喝道:「一派胡言!」
江道禎笑眯眯開口:「哦,你承認了呀?」
丹丘主根本就沒接茬,繼續沉聲問道:「術門如何證明,我方纔所言不是事實?爾等難道沒有竊據洞天丶行欺世盜名之舉?」
江道禎:「居然還想搞讓人自證清白那一套,你要點臉行不?反倒是你們今日企圖竊據洞天,被抓了現行,又想作何解釋?」
雙方都很有經驗,「辯論」根本就不跟着對方的節奏走。
丹丘主再度喝問:「各大洞天是創法祖師開闢,留與後人的傳承福地。此機緣本應後世弟子所有,卻被爾等獨佔,這難道不是貪天功爲己有?」
江道禎也正色道:「你有幾句話倒是說對了,各大洞天是創法祖師開闢,的確是留與後人的傳承福地,此機緣本應後世弟子所有。
但你其他的話卻錯了,術門可沒貪祖師之功,只是在盡己身之責。
術門的責任,恰恰就是護持祖師之宏願,保證各大洞天始終是後世弟子的傳承福地,以防宗傳斷絕丶福緣隱匿,因爲總有你們這種人想將之謀奪私佔。
聽懂了嗎?防的就是你這這種人!」
丹丘主:「這話當真可笑,獨佔就是獨佔,又何必狡辯?世上修煉術法有成者皆是術士,洞天福地丶傳承機緣當屬全體術士所有,而非你術門弟子獨有。
我逍盟術士也理當享有!」
江道禎點頭道:「你又說對了,但有件事卻搞錯了。
所謂術門,就是護持傳承機緣之宗門,而不是誰的術門,更不是我的術門,是天下術士的宗門,海納百川丶和光同塵,你聽得懂不?
天下術士只要修爲突破四階,就可感應洞天召喚。他們都可以來此接受二次傳承丶成爲術門中人,包括江湖散修,也包括逍盟弟子,皆一視同仁。」
丹丘主則嗤笑道:「自我標榜而已,可是你們根本做不到。」
江道禎:「能聽出來,你這句話是發自真心,你是真的這麼認爲。
世上就有這麼一種人,自己做不到的事,便認爲別人也不到。哪怕別人已經做到了,他們也不願意相信,認爲那只是僞裝,必定還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丹丘主:「按你所說,那麼我也是術士,也可以享受此洞天傳承福緣。」
江道禎:「假如正常前來,只要過往行止並無劣跡可查,哪怕明知你是逍盟弟子,一樣可以加入術門接受二次傳承,並可得歷代先賢修行心得指點。
但你是來幹什麼的,是來偷來搶的!我等身負守護之責,防就是你這種人……假如有人到逍盟去偷去搶,你會怎樣?」
丹丘主:「說的倒是好聽,但是藉口誰不會找。」
方纔這番話未用神念,就是伴隨鬥法的開口交談,四個老頭中只有江道禎在說話。
此刻谷椿也開口道:「想證明很簡單,耿嚴新就是你們逍盟培養的術士吧?他突破四階後隱瞞出身前來,但是術門並未查出他過往行止有何劣跡。
他只要不違門規,術門便一視同仁,他甚至還成爲丹鼎門執事……但他今日之舉當誅,所以我剛纔已將其打殺。」
丹丘主:「你們本就沒敢好心,早就打算利用他佈下今日這樣的陷阱吧?」
谷椿終於嘆了口氣道:「那麼齊南聲呢,他也是你們逍盟的術士吧?身在術門六十五年,更擔任了丹鼎門掌門丶宗法堂長老,如今已退位隱修頤養天年。」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丹鼎門的太上長老丶前任掌門齊南聲,竟然是出身逍盟的術士?
江道禎講的是實話,但有些情況並沒有介紹。
齊南聲突破四階後,接受洞天感召來到仙壺洞天,正式迴歸了術門,那已經是六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新東國剛解放不久,仍非常貧困落後,經歷了百餘年的亂世萬廢待興,在當時的通訊與交通條件下,散落各地的術士基本都跟散修差不多。
丹鼎門派人調查了齊南聲的過往行止,發現其人並無劣跡,且品行頗佳。
他自稱少年時曾遇江湖異人,有幸得丹鼎術傳承,後來堅持修煉才突破了四階……這段經歷跟今天的常安居也差不多。
迴歸術門的三十二年後,齊南聲突破了六階藥師修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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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七年,也就是齊南聲迴歸術門後的第四十九個年頭,丹鼎門前任掌門魯文軒衝擊七階無望,自知行將坐化,招集宗法堂議事,決定將掌門之位傳於齊南聲。
齊南聲比江道禎的年紀大,可他擔任掌門的時間卻比江道禎晚得多。
假如有人熟悉這段歷史,可能會覺得有些不符常理。因爲齊南聲早已突破六階修爲,魯長老爲什麼會等了十七年之久,纔將掌門之位傳給他呢?
更有耐人尋味的是,齊南聲自稱德薄才淺,堅辭不受。這又是什麼情況,他不當掌門誰當掌門?
按術門傳統,掌門應有六階及以上修爲,任掌門後便位列宗法堂長老。假如魯長老退位,當時有資格繼任者只有齊南聲一人。
術門歷史上若出現斷代的情況,也就是說掌門坐化,但其餘弟子中尚無人突破六階,那麼會由一名五階執事暫任代掌門,卻不享有宗法堂長老的地位。
假如有更年輕的弟子突破了六階,現任掌門巴不得趕緊退位圖個清閒,可以潛心修煉。
據說在舉行新掌門繼位儀式的前一天夜裡,魯文軒與齊南聲有一番私下長談,誰都不知兩人都說了什麼,齊南聲最終還是正式繼任了掌門。
在繼位儀式上,齊南聲逐條誦頌門規,並立誓堅守,令觀禮的衆人感到很奇怪。因爲這是突破四階的弟子在二次傳承儀式上的內容,掌門繼位儀式並沒這一項。
齊南聲又立誓謹慎守宗法堂之責丶不負守護宗門之職,這倒是正常程序。
但他隨後又淚流滿面地立誓,終身不背術門亦不負師恩……這就是自己加戲了,但是氣氛倒是烘托得非常到位。
齊南聲繼任掌門後不久,魯文軒便坐化而去。
其實齊南聲迴歸術門後,一直深居簡出潛心修煉,並沒有多少弟子認識他。
他突破六階藥師修爲後,再想低調也不可能了,魯文軒第一時間就想將掌門之位傳給他,可是齊南聲一直堅決不肯接受,直到魯長老實在拖不下去了。
齊南聲任掌門的時間並不長,只有十年。
六年前梅穀雨突破了六階藥師修爲,但她的年紀很小,那時剛剛年滿二十,很多方面還有所欠缺,齊南聲完全可以像魯文軒那樣多等一段時間。
恰在這時,齊南聲與野鳳凰爆發了一場衝突,他乾脆就辭去掌門之位去太華山隱居了,順勢將掌門傳給了梅穀雨。
現在回頭看,假如魯文軒還能多堅持十年,甚至可以直接將掌門傳給梅穀雨了,也就沒齊南聲什麼事了。
此刻聽見江道禎這番話,很多疑問彷彿就能得到解釋。
齊南聲突破四階修爲丶被逍盟派往丹鼎門潛伏,是六十五年前的事情,而那時丹丘主還沒出生呢。
逍盟中當年的知情者如今已皆不在人世,可丹丘主卻是知情的。
這是逍盟的最高機密之一,甚至沒有任何檔案記錄,只有突破大成修爲的核心高層才知曉,且立誓不得外傳。
七大術門,逍盟偏偏重點攻略丹鼎門,甚至找準機會謀奪仙壺洞天,齊南聲的存在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前任逍盟首腦曾集體做了一個決定,並命繼任者也要遵守,就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直接動用齊南聲這枚棋子。
人安插進去了,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動用,這不是白費力嗎?但是話不能這麼說,道理也很複雜,因爲這下逍盟玩大了,事態極可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