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喬輕輕嗯了一聲。
肖藍沉默。
良久，才緩緩道，“我不知道你們在禁地發生了些什麼，不過，你們必須趕緊離開醫宗門，醫宗門的水，比你們想像的還要深。”
顧秋喬無力回答，只是緊緊抱着楚莫。
可以的話，她也想帶着楚莫跟楚陽離開這裡。
“明天，明天我想辦法讓你離開這裡。”
顧秋喬以爲自己聽錯了。
被關在這裡，想出地牢尚且困難，何況是離開醫宗門。
“若是可以的話，離開楚莫跟楚陽，回杏花村好好過日子吧。”
顧秋喬猛然睜開眼睛，疑惑的看向肖藍。
肖藍訕訕一笑，“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都跟楚莫有關吧，既然跟楚莫有關，你跟他在一起，總是不安全的。”
顧秋喬半信半疑，她總覺得肖藍話裡有話，而且肖藍應該知道不少秘密。
肖藍身子終於不再麻痹，緩緩走到顧秋喬身邊，幫她把殘餘的毒逼到丹田，扯下自己的衣裳，細心的幫她包紮傷口。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捧着稀世珍寶一樣。
顧秋喬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回手，可肖藍握得很緊，加上她全身乏力，根本沒什麼力氣，只能任他包紮了。
“你也受傷了？”顧秋喬指了指他的胳膊，以及胸口上的身。
肖藍無所謂一笑，“一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一點小傷？
這傷都要傷到骨頭了吧，怎麼會是小傷呢，特別是他的胳膊，如果再不處理，很有可能會廢掉的。
“小的時候經常捱打，大大小小的傷，幾乎沒有停過，早就習慣了。”
“捱打？爲什麼會捱打？”還有醫宗門的人，爲什麼個個都對他成見那麼大？
肖藍包紮的動作一頓，眼裡驟然一痛，半天沒有吭聲。
就在顧秋喬以爲他不會說的時候，肖藍風輕雲淡的開口了，“我爹很愛肖夫人，所以一個妾也沒有納。有一次，爹跟夫人不知因爲什麼吵架，喝醉了酒，寵幸了我娘。我娘只是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罷了。”
顧秋喬忽然身子僵直了起來。
她猜到肖藍或許不是肖夫人親生的，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受排擠，倒是沒有想到，他娘出生那麼卑賤。
“寵幸了以後，我爹就把什麼都遺忘了，隨後……我娘有了我，她的夫人加害她，所以一直瞞着，最後肚子越來越大，也就瞞不去了。爹知道後，怕夫人不開心，不顧我孃的死活，用棍子，在她身上棒打十幾棍。”
顧秋喬靜靜的聽着。
那十幾棍下去，肚子裡的孩子不可能還活着吧，怎麼還能生下肖藍。
“可能是我生命力太強了吧，竟然還活了下來，我爹又讓人端來墮胎藥，後來……太上長老出面了，保下了我們，親把我娘接到他那裡，我……纔可以順利出生。不過我娘，也因爲那次，傷了身子，再加上宗門的人個個不恥，認爲是我娘勾引了我爹，所以……處處針對我娘。”
“太上長老呢，他沒有出面制止嗎？”
“有，但是太上長老事情繁雜，也沒有辦法時時保護我們。那些人，在太上長老的面前，自然不敢爲難我們的。我娘受欺負了，也不敢去找太上長老，怕打擾了他老人家。”
“我不到兩歲的時候，太上長老忽然有急事，離開了醫宗門，那些人便肆無忌憚的欺負我們。我親眼看到，因爲我娘倒給夫人的茶水稍微燙了些，就把我娘……活活打死了，無論我怎麼求，他們都不聞不問，甚至連我一起打，我娘就把我護在身下，我親眼看到，我孃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消失，最後，永遠離開。”
“你知道嗎，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別恨爹，別恨夫人，好好孝順他們，好好活下去。”肖藍聲音哽咽，眼眶發紅，卻強行忍了下去。
顧秋喬想讓他別再說了，可她卻說不出來。
這些話，應該憋在他心裡很久了吧。
“如果不是因爲害怕太上長老怪罪，我爹，連我也想一併活活打死的。也就是在那時候，夫人忽然反胃嘔吐，診脈之下發現有了身孕，爲了不想觸眉頭，這才勉強放了我。”
“我親手挖了一個坑，把我娘埋了，你知道我當時才幾歲嗎？兩歲……才兩歲…… 我求了所有人，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只有一個傻子爺爺，在大雨下，幫我一起埋了我娘。”
顧秋喬心酸的別過頭。
隻言片語中，她大抵明白了，肖藍的童年，比起她慘了太多太多。
“此後，我便跟傻子爺爺一起生活，雖然他腦子不大好使，卻是對我最好的一個，每次，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都會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我。在我七歲的時候，因爲保護我，罪了醫宗門的弟子，被他們推到井裡，活活淹死了。”
肖藍全身微顫，拳頭緊握，一雙氤氳的眼裡佈滿淚水。
“你不恨嗎？”顧秋喬問道。
“恨，有一段時間非常恨，我想替爺爺討回公道。太上長老那個時候回來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狠狠處罰了那幾個弟子，並且悉心教導我，要保持本善，不可因爲幾個人而失了本性，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太上長老，是整個醫宗門裡，對我最好的人。”
“有太上長老庇佑，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嗎？”
“差不多吧。不過太上長老只回了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又離開了，我哭着求他帶我一起走，太上長老說，外面天地變了，他要去阻止，沒有辦法帶我一起，太危險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太上長老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據說，太上長老在走後沒幾年就去世了，具體怎麼去世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是七年前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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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勾起內心不堪的記憶，肖藍別過頭，拭去淚水。
“太上長老離開醫宗門那年，我七歲。他走了以後，我又繼續過着飢寒交加，飽受欺負的日子，身邊連一個說話的也沒有。後來，有一次我被欺辱的時候，妹妹出現了，替我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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