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想笑，可又笑不出來。
獄陵不說話了，長淵也沒說話。
無人能拯救這洪荒烘爐帶來的末世，哪怕以他們的生命規格，也無法抵禦毀滅。
所以..他寧願自私一次。
只是，他不敢回頭看一眼身後那骸骨之舟裡面的她。
墨然也看到了他的背影。
那殘破的，血肉已不再模糊，卻焦黑的...
她閉上眼。
幕卿煙看不到她的表情變換，也感受不到她乍然復活的歡喜或者驚訝，或許是經歷太多，心已安定。
“阿然...”
天都厥顧不得柳紅袖的威脅，只在外面呼喚她...
那樣懇切，那樣歡喜..
墨然陡然睜開眼，“幕卿煙”
幕卿煙看着她。
“你的本體不在這裡”
“是”
“是在準備什麼？”
兩人對視，兩個絕頂的御姐，她們都經歷太多，卻都只有這一世....不改初衷，不變容顏跟一切。
她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執着。
幕卿煙沒有被看破的驚慌，只有平靜的微笑，“我從未準備什麼..只是在從容得隨波逐流..你知道，作爲僵..我沒有選擇”
墨然看着她，“你在說謊...”
“那你要再問我一遍麼？”幕卿煙繼續笑。
“不必了..”
墨然嘆口氣，一腳跨出。
她出現在天都厥跟很多人面前，魂族的人驀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而神族的感覺很複雜，但是莫名心定..就好像神魂一下子歸位了。明明這個女人該是他們嫉妒厭惡的仇敵..
但是這世上總有那麼一種女人是無論做了多壞的事情，都可以被人原諒的..
不，或許一開始就不會招人恨。
無疑，墨然在這方面的魅力要超過這裡任何女性。
一如引起特洛伊之戰的美人海倫。
墨然看着代離。
代離轉身，沒有看她，而是看着天都厥。
她的目光烈烈，深邃如海...
“爲何還不肯激活五行荒殺軍？”
“是因爲我等流出的荒血。付出的荒魂還不夠。亦或是因爲您便是在等着這洪荒烘爐墜下，讓這片天地以最慘淡的狀態面臨您的駕臨...”
您，她的語氣如此恭敬。又那樣平靜。
有人感覺很古怪。
東帝太一等人忽然有很不好的感覺..
難道..
代離一手撩起下襬，彎下腰..彎下那驕傲的，無上的權威，半跪下。
垂下頭。
“荒父..長淵在這裡”
怎麼說那。那一刻，哪怕是周遭在遭遇滅世之難。在場的人也沒有逃生的能力，因爲一個個都嚇呆在那裡。
包括令狐白這些人，也包括神族的那些人，更包括大荒之子們..
除卻早有猜疑的荻久跟墨少軒幾人。
其餘人都斯巴達了。
荒.荒父...
東帝太一的脣齒顫抖。“長淵，你在說什麼！他是誰？他..荒父？荒祖早就隕落了！他是天都厥，怎麼可能是荒父！”
“你說。無名，你說。他是不是！”
“還有你，浮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尤浮生垂下頭，也跪下去，荻久也是如此。
三個最強的大荒之子都跪下了。
無名，萬寺，冰帝跟東帝太一都在一瞬的腦袋空空後，下意識跪了下去。
他們都跪了..
嘩啦！
大片的人忍不住，亦或者順從了心中的驚恐，朝這位傳說中天地的唯一霸主下跪..
七族的人，無一不例外。
包括千山暮雪。
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一幕像是一個儀式。
墨然等人冷眼看着。
尤其是墨然跟獄陵，讓他們下跪簡直是癡人說夢。
天都厥原本的表情跟氣息..在緩緩變化，最後溢出了些許的氣息..
他開口。
“淵..我的孩子，你明知道我並非真正存在在天都厥身上，還願跪我，是想逼我現身麼..”
代離一臉漠然：“荒父在等九個人皇之子死絕才肯現身，可淵等不及了..”
“天都厥”微微一笑，他的笑跟他的身體和不和諧，好像是有一個意念臨時倒映在他身上。
“本知自己的這具身體撐不住毀滅力量，仍舊要殺死明亥，是要斷了我的一個種子麼..淵，你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孩子”
他的聲音穩穩的，聽不出悲喜善惡。
可聽得人卻噤若寒蟬。
種子？一個種子？
“可是淵..我一共設下九個種子..你要完全毀滅我，須完全殺死這九個人，爲什麼在我出現之前，你不出手呢~”
“是不忍麼？”
“天都厥”伸出手，手指滑過，落在尤浮生身上，後者臉色一變。
在他身上一點，浮生的眉心脆讓一粒硃砂血，散發着妖異的紅光，尤浮生表情驚駭又恐懼。
他的手又落在荻久身上..
“明亥，浮生，荻久..還有你..第五絕世，嬴政，墨子阮..六個了，還有三個~”
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眉心，“天都厥，還有..你”（注意，缺了一個，這是一個彩蛋，你們猜啊~）
他指着代離眉心，“你是最強大的種子，要毀滅我，需要先毀滅你自己”
許多人倏然一驚！
墨然盯着他，“早在當年，你便影響了天都厥的心志，利用他在阿離身上植入自己的一縷本命魂，借她的生機躲避隕落的命運...九個人。九個種子，都只是你醞養命格的對象..而你在背後操縱一切”
“對..難怪天都厥這麼喜歡你~甚至屢屢要擺脫我的意念控制..你的確聰明..可惜我一早就種好了種子，否則你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所謂種子，有點兒道心種魔的意思，不是等同那個人，但是可以偶爾操控那個人的心智，看種子的強大與否..
“明亥是最好用的一個種子..也是用得最久的~其餘人倒也還好..唯獨你。淵。你實在太難控制”
“所以你選擇將她徹底毀滅”幕卿煙靠着船板，輕輕道。
“沒錯..我需要將她重新設計，後來纔有代離”
墨然冷笑：“她是我生的。關你屁事！”
“天都厥”但笑不語。
說實話，神族的人有些接受無能，就好像之前知道天都太子被附身一樣。
在場的人都能秒懂，只是難以理解..
原來這個局。這盤棋，從來只有一個人在下。
不。是兩個人，
因爲代離說：“可你仍舊不能完全控制..不能控制荻久他們”
“因爲他們是人皇之子”
“所謂人皇之子，是你最強大也是唯一的對手，也就是天地衍生出來的天命體。他們的人皇之力可以抵禦你的大荒之力，九個人皇之子，九種剋制的力量。其中荻久，尤浮生。第五絕世，墨子阮跟嬴政，他們五個人都有人皇命格，所以你一直無法控制他們，而我跟明亥，還有天都厥不是，恰好我們三人實力最強，所以你最後重生的選擇只能是我們三個”
“現在明亥被我所殺..最後，不是我，便是天都厥”
殺明亥，是在排除荒祖重生的一個選擇，也是斷他一條路。
“天都厥”蔚然一嘆：“你果然都明白..可是這有什麼樣呢~明亥從來都不是我的選擇，至於天都厥..也不是”
所以，是代離。
千山暮雪這些人想要動。
卻駭然發現自己全然動不得。
一絲一毫都動不得。
荒祖的意念鎮壓。
誰都動不得！
這是他的天下！
“是我？”代離反問。
“不一定，我一直在考慮..淵，你可知道你們九子裡面，我最滿意的是誰？”
“我跟小九”代離淡淡道。
“對...你跟小九，你象徵着絕對的力量，絕對的理智，幾乎完美，我本屬意你，可後來發現天地對你有排斥..因爲天地重情，天道倫常，世間輪迴，皆是要情，我雖然不屑，可也無奈，因爲我是這個世界誕生的最強生靈，可天地是這個世界的神，是規則維護者，我難以違背它，甚至難以抵抗她要我自然隕落，輪轉紀元..所以我一連創造了你們幾個...一個接一個，直到第九個，也就是小九..他雖然不如你處處拔尖，卻是最完美的，圓滿通透，處處契合天地規則，只有融合他，我才能扭轉自己被毀滅的命運...再起輝煌”
這是最大的陰謀，卻在他嘴裡宛若小孩子過家家一般輕鬆隨性..
冰帝等人早已癡呆，荻久咬牙。
這就是他們被創造出來的意義？一個被挑選的載體？
虧他們還以爲長淵是最被偏愛的，小九是最幸運的..
原來他們纔是運氣最好的，生生躲過這危機！
反倒是最拔尖的這幾個一個個倒黴透頂！
尤其是長淵。
高興麼？只有迷惘。
好像那麼多年的爭鬥，廝殺...都是一個笑話。
他們好像看到了一個玻璃瓶子，裡面裝着九隻蠍子，九隻相鬥，最後剩下一隻..——被拿去做了實驗。
呵呵~
可笑，太可笑了！
神族的人也覺得可笑，他們的主子，竟然只是人家的實驗對象..
所有人都覺得可笑，又可怕..
轉頭一看，那即將歪倒在地的洪荒烘爐..也是這人的手筆吧。
他想要做什麼？
毀滅這個世界麼？
那就不是可怕了。
而是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