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宋楊氏使勁捶打宋超。
宋家老兩口也徹底癱坐在地上,一上午忙裡忙外做買賣的力氣,此刻被抽淨,現在看來早上的熱鬧像是迴光返照。
宋瑩見嫂子打她哥,她也不能跟着罵哥哥,只能抱着自己老孃哭。
宋超任由自己妻子拳打腳踢,他抱着頭蹲在地上,自責不已。
對門,張東明也是今天開門的,衝着這裡啐了一口,和自己媳婦道:“天天自作聰明,我就說是報應吧。”
“你滾!”宋超衝着他罵道。
“你能去死了。”張東明砸了自己一隻破鞋過來,“害死自己兒子,你這種人活該。”
宋超要過去打架,被馬玲一把扯住推回去:“你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坑,這個時候和別人打架?”
“他又沒說錯,你就害死自己兒子了。”
宋超蹲在地上,渾身無力。
“站好了,我去找我師父。”
馬玲掉頭要走,就看到葉文初和沈翼一起來了,她喊道:“師父,宋超耍我們,他的紙鳶上根本沒有放銀票。”
“現在錢沒有了,綁匪也不知去向了!”
宋瑩跑過來,哭着道:“四小姐,我哥哥他太糊塗了……現在怎麼辦?”
葉文初過來問宋超:“昨天丟進院子裡,是不是有兩張信紙,你藏了一張,給我看的另外一張,是綁匪設的陷阱?”
宋超點了點頭,給了葉文初另外一張信紙。
大家都聚攏過來看。
信還是宋偉江寫的,信中教他如何騙過差役,如何放紙鳶,如何開門做買賣,如果把錢放在門口的一個不起眼的破荷包裡。
綁匪承諾午時三刻放人。
葉文初問宋超:“你爲什麼不和我商量?”
“你們什麼都查不到,我、我要告訴你,他會殺了我兒子的。”
葉文初凝眉道:“這封信是宋偉江寫的!”
宋超看着她,葉文初道:“我和你強調過,宋偉江沒有被矇住眼睛,很大的可能,他們是面對面一個說一個寫的。”
“這!”宋超臉色煞白,他昨天沒細聽葉文初的話。
宋偉江看見了綁匪的樣子,綁匪還怎麼可能讓他活着出來?
“你不該瞞着,就算是要按照他的意思辦,也應該是我們都知情的,而非是被綁匪牽着鼻子指使。”葉文初道。
宋超悔不當初:“我沒有想那麼多。”
“我又不是捕快!”
“可你是他爹,你做事不過腦子?信綁匪不信我們?”馬玲罵道。
宋超吼道:“還說這些幹什麼?你們指責我有什麼用,你們有能耐去抓綁匪,去救我兒子啊!”
“記得告他妨礙公務戲弄差役。”葉文初說完,宋超驚恐地看着她,沒想到四小姐如此小氣,但隨即又聽她對宋楊氏道,“你們去順安康,宋偉江在藥行裡。”
“什麼?”宋楊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隨即喜到難以自制,“您、您、您救出偉江了嗎?”
胡莽他們也是一臉的驚訝。
“聽有些的人,真要釀成大錯了。”葉文初道,“我和沈先生一起,將綁匪抓到了。”
“我的老天爺啊!”宋楊氏捂着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這幾天憋着的眼淚和絕望,在這一刻得到了紓解。
她婆母和宋瑩也都是泣不成聲。
“救了?您救出偉江了?”宋超不敢置信,眼淚也是撲簌簌掉着。
“先去藥行,見過他再說。”
“偉江,偉江啊!”宋楊氏擦了眼淚,跌跌撞撞往藥行跑,對面張思意也從鋪子裡跑出來,哭着往藥行去。
街上的人也都跟着鬆了口氣。
“人沒事就行,那孩子有大福。”
“這孩子命好,遇到了四小姐。”
大家也跟着擦眼淚,只要是當父母的都明白,孩子的平安,他們是可以拿命去換的。
“先去藥行,剩下的我們回衙門再說。”葉文初和胡莽幾個人道。
胡莽幾個人也長鬆口氣,孩子沒出事案子順利辦完,誰能不高興呢。
衆人一起往藥行去,到的時候,宋家一家人都在哭,門口聚集了街坊鄰居,都跟着高興。
宋偉江看見葉文初和沈翼進來,忙起身行禮,道:“謝謝四小姐和沈先生。”
“我們沒事,先和你爹孃說話。”葉文初道。
宋家人又哭又笑。
宋偉江沒受到虐待,綁匪甚至都沒怎麼堵他的嘴和綁着他,兩人就在屋裡吃喝拉撒。
狀態很好,心理上也沒有受到很大的創傷。
“娘,吳子敬在後院裡。”宋偉江對宋楊氏道,“他的腿斷了,以後能不能讓他住在我們家?”
宋楊氏先是點頭,隨後又道:“住我們家當然可以,只不過他爹和祖母會同意嗎?”
“他、他可能暫時回不去了。”宋偉江道。
大家都不解,宋超反應過來:“是吳子敬的爹和祖母綁架你的?”
“嗯。這幾天我一直和他爹待在那個屋子裡。”宋偉江道。
“他孃的,這狗人家。”宋超罵道,“我要殺了他們!”
葉文初頷首,問宋偉江:“你感覺怎麼樣,能去衙門嗎?”
“四小姐我一點事都沒有。”宋偉江道。
葉文初頷首:“那大家一起去衙門。”說着一頓她對毛很遠道,“照顧吳子敬。”
所有人去了衙門。
吳子敬的爹和祖母各關一間屋子,吳蘇氏一直在哭,表示悔恨,大家就去了關押吳慶的房間裡。
宋超要去打吳慶。
吳慶一改初次見面時的老實憨厚,死死盯着葉文初,質問道:“你爲什麼懷疑是我?”
“你先回答我,你爲什麼綁架宋偉江?”
宋超吼道:“你我都不認識,你爲什麼綁架我兒!”
吳慶盯着他們道:“五百兩對你們來說不多,可對我來說,卻可以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葉文初問他。
吳慶道:“對!當年也做過小買賣,後來賭錢,把家底都輸了,女人也嫌我沒錢跟別人跑了。”
“你放屁,你自己賭錢,還說女人嫌你沒錢,她嫌你是畜生吧!”馬玲啐道。
吳慶陰冷地掃了一眼馬玲道。
“你爲什麼選擇了宋偉江?”葉文初問他。
他回道:“因爲他總是來家裡幫助子敬,我偶爾知道,他家開鋪子。這樣的小食鋪,成本低掙得一般比大鋪子還多,我做過買賣我知道。”
“我要的不多,三五百兩就行了。”
“所以,你在宋偉江去給吳子敬送扇子的那天早上,將他打暈綁了?”葉文初道,她進屋裡的時候,吳慶分明是打算殺宋偉江的,他準備了刀和木箱。至於吳慶選擇宋偉江,她認爲還有嫉妒。
宋偉江那麼優秀,而他自己的兒子不但有病,還不合羣。
吳慶點頭:“沒有錯。我當天拉着板車出城的,把他藏在柴火底下。”
“你娘呢?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當時不在家,我推着吳子敬要走的時候,她剛好回來了。她攔不住我的。”
“拿到錢以後離開這裡,子敬腦子不好,我們換個地方過日子,對子敬是好事。”
一屋子的人都極其生氣,宋超吼道:“偉江對你們好,還成了他的災難了?!”
吳慶沒理他,只盯着葉文初:“你爲什麼知道是我們?”
“宋偉江的畫稿,一開始我以爲是桃樹,後來才知道可能是無花果。但周圍並不曾見過這樣的樹。”葉文初道,“但巧合,昨晚我們去你家,在家院子裡看到透出來的一點綠,那就是無花果的樹。”
“我便想到,吳子敬的娘吊死在院子裡,可你家院子並沒有能上吊的地方。”
她第一次去就有疑問,但沒深想。
“想必她當年是在院中的無花果樹上上吊的。樹被你砍掉了,原處蓋了房子,而我們自然也就忽略了,無花果樹和吳子敬有什麼關係。”
她說着,從沈翼手中,抖開了一把扇子,這正是宋偉江丟的那把。
扇面上畫着無花果,有樹葉也有果子。
還題了一首小詩,告訴吳子敬母親一直都和他在一起。
吳子敬從牀上爬下來,在櫃子和牆的縫裡找到這柄扇,他想到某種可能,所以爬到院子裡,想開門喊人,是他們將他送去藥行的,但也更堅信了吳慶和吳蘇氏的就是綁匪。
吳慶勃然大怒,嘶吼道:“是那棵樹!是那棵無花果樹。”
“是那個賤人,是她!”
“她不得好死,她不得超生。”
吳慶大罵着,葉文初問他:“吳子敬的娘是自殺,還是你害死的?”
“她自己吊死的。那個賤人不弔死,早晚我也會打死她。她看不起我,我有錢的時候,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沒錢了她就跟別人跑了,她該死。”
葉文初面無表情地道:“可我問過鄰居,你家一直都窮,你說的有錢是什麼時候?”
鄰居說,吳家從很早開始就窮,吳慶也一直斷斷續續賭錢,葉文初猜測,他說的有錢時,可能是某段時間,他贏了一些錢,過了一段溫飽日子。
至於吳子敬的娘是不是跟人私奔,爲什麼跟人私奔,鄰居不清楚,但找回來的那天,吳慶曾將她衣服剝光,扯着她的頭髮遊街了。
這事很多人都知道,當時吳子敬也跟在後面。
大家也不好說什麼,但就在那天夜裡,吳子敬的孃的上吊了。
吳子敬應該就在那一天經歷了巨大的刺激,而留下了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