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沄昔立刻擡起頭來看過去。然後站起身來走近。
“他的情況怎麼樣？”陌沄昔的眉微蹙着問出這句話。而隨後，墨朗白就跟了上來，擡手扶住陌沄昔的肩膀，讓她的腿可以放鬆些力氣，不必那麼吃力。
醫生上下打量了陌沄昔一眼，然後問道。“你跟病人是什麼關係？”
陌沄昔的脣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倒是一旁的墨朗白開了口。“我是他表哥。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墨七默默地低下頭去。如果這位醫生沒有在報紙上見過面前的這兩個人的話，倒也說的過去，見過還問出這問題，純粹就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可是墨朗白突然來了句這麼正式的回答，把醫生的臉都快嚇綠了。
然後，就聽到醫生有點兒磕磕絆絆地說道。“沒、沒什麼大礙。病人的情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沒有傷到內臟。手肘和背部有擦傷，手肘最嚴重。頭部的撞上需要好好的靜養……”
“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陌沄昔的眉緊緊地蹙起。“比如記憶不清，或者別的什麼？”
醫生立刻回答着。“這個要等病人醒了之後再做檢查，現在我們還都說不好。”頓了頓，他接着說。“待會兒就會出來了，先送監護病房觀察兩天。等病人清醒了，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陌沄昔聽到這兒，纔算是半鬆了一口氣。可是依然還是擔心。畢竟就連醫生也不清楚這究竟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之後過了沒多久，沈濯言就被從檢查室裡推了出來。陌沄昔一路跟到了病房。站在門口過了很久，她轉過身來看着墨朗白說道。“舅舅，我能不能呆在這兒？”
墨朗白目不轉睛地看着陌沄昔。什麼都沒有說。
陌沄昔接着說道。“他是爲了救我才被撞傷的。至少，讓我在這兒呆到他醒過來。好麼，舅舅？”
最終，墨朗白嘆了口氣。“待會兒我讓肖重雲給你送點兒吃的過來。”頓了頓，墨朗白說道。“你呆在這兒也好，讓醫生給你治療一下腿上和手上的傷。至於本的事情，這幾天我去處理。”墨朗白說着，擡手拍了拍陌沄昔的肩膀。
只是，在墨朗白走之前，陌沄昔拉住了他的衣袖。“舅舅，小心些。”
墨朗白擡起手，拍了拍陌沄昔的頭，然後就帶着墨七離開了醫院。而陌沄昔則一直站在那兒，看着墨朗白越走越遠的背影，只覺得心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心臟疼得已經快要不堪重負了。她微微的彎下腰，背靠在牆上，幾乎把自己弓成了蝦米的形狀。一直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幾乎是過了十幾分鍾之後，陌沄昔才慢慢地直起身來。腳步微頓地走進病房。
“墨先生，真的放小姐一個人在這兒，這樣好嗎？”墨七發動車子的時候，問出這樣一句話。
墨朗白坐在後車座上，他的眼睛半闔着，神情有些捉摸不定。“墨七，你覺得這些年我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墨七張了張嘴，最後猶豫着說道。“墨先生，我不知道。”
“呵。”墨朗白聽到墨七這麼說，突然輕啓脣，輕笑了一聲。“你知道，只是你不敢說而已。”墨朗白麪無表情地舒了口氣。他輕聲說着。“這些年我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如剛剛接手墨家時那麼狠了，是不是？”
墨七打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的一頓，口中飛快地說着。“墨七不敢這麼想。”
“墨七。”墨朗白敲了敲他的靠背。示意他把車靠路邊停下。“你是墨家護衛裡，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怎麼也開始畏畏縮縮起來了？不需要不敢，其實就是這樣。總想着留些後路給自己，或者是積點德給自己。但是也忘了，有些事，不是現在開始做，就可以爲以前的過錯贖清的。所以，心慈手軟對我來說，已經是錯上加錯了。墨七。”
墨朗白的這番話，說的墨七有些心驚肉跳。但是他卻知道，墨朗白的這話，都是實話。
墨家之所以可以在城中有這麼高的地位，墨先生之所以會遊走在黑白兩道人人敬畏三分，憑的就是他的鐵手腕，還有他的冷酷無情。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身上，就多了那麼一分溫情，那麼一絲柔情，而他居然也會給對手留下喘息的機會，並不趕盡殺絕了。若這是以往，那麼這是肯定不會在墨朗白的身上出現的。
“如果是三年前，賀煜被賀思諱趕下臺，我會在悄然無息間，就解決掉他。”墨朗白猛地睜開了眼睛，眸中精光乍現。“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翻身。而且還出現今天這種難以掌控的局面。但是……”墨朗白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因爲他畢竟是沄昔的生父。我居然手軟了。纔會留下這麼大的禍害。雖然不可能一下就解決掉，那麼幹脆，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我動手，一定比現在他重新掌控賀家的時候，要容易的多。墨七，現在的賀家就是一個鐵桶，嚴絲密縫。可是這個鐵桶，就算是掰斷指頭，也得把它掰條縫隙出來！不然，後患無窮。”
墨七愣了愣，他從後照鏡裡看着墨朗白的表情，自己有些怔愣，過了片刻，他反應過來。“那麼，墨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會是像他想的那樣吧？
墨朗白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嘆了口氣，然後重新闔上眼睛，示意墨七開車。在車子開動的瞬間，墨朗白出聲說道。“把墨家的家庭律師找來。我有事要跟他談。”
墨七抿了抿脣，低聲回答。“是，墨先生。”
三天。陌沄昔已經呆在醫院裡整整三天了。可是沈濯言一點兒要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墨朗白每天都會過來。只是每一次他帶來的消息，都是沒有找到本。而本，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兒蹤跡和線索都沒有。
最後，陌沄昔幾乎快要撐不住，墨朗白強行拽着陌沄昔的胳膊，把她推給墨七，壓抑着怒氣，讓墨七把陌沄昔帶走了。而他自己則留在醫院來，陰霾着目光盯着沈濯言看了一會兒，最後也轉身出了病房。
“墨七，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麼做太任性了？”陌沄昔有些乏力地擡起手，託着自己的太陽穴。這幾天她一直沒有睡好，守在沈濯言的病牀邊，也就是睡了幾個小時而已。肉眼可見的，她原本就不怎麼有肉感的臉頰，又瘦了一圈兒下去，而下巴顯得更加的削瘦尖細了。
墨七嘆了口氣。“小姐，其實墨先生一直都知道。”
陌沄昔張開眼睛，看着墨七，久久不語。而墨七則是不用她詢問，就接着說。“墨先生一直都知道，小姐愛的人是沈總。正因爲如此，所以墨先生才同意小姐留在醫院裡。”頓了頓，墨七接着說。“墨先生這麼做，只是希望小姐可以不用那麼難過。但是，這並不代表，小姐你就可以不顧自己的身體。你這麼做，真的讓墨先生太失望了。”
陌沄昔連一個字的回答也說不出來。過了好半晌，陌沄昔才堪堪地閉起眼睛，輕輕的說了一句。“是我錯了。不該這樣。以後，也都不會這樣了。”
墨七點了點頭。然後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說出一句。
“小姐，其實，墨先生比誰都希望你能夠幸福。”而陌沄昔則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肩膀一顫。她的脣動了動，輕聲說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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