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行
吳升趴在牛車上，和一羣同樣捱了鞭笞的獄友乘車離開了這座楚國都城，穿過城門洞的時候，他忍不住側身，打量着有兩丈縱深的門洞從自己頭上緩緩滑過。
兩旁的甲士執戟並立，城頭上王旗烈烈，一派森然之象。
等五架牛車穿過後，離着城門十丈遠處，押送的寺吏將他們驅趕下來，又帶着牛車返回。
巨大的城門緩緩合上——城中扔在搜捕刺客，門禁尚未解除。
城外，是一派秋高氣爽。
被趕出來的幾十個獄友都是近幾日被捕的野人，大家一瘸一拐的各自離去。
昨天和吳升約戰的獄友是個矮子，此刻瞪着眼睛看向吳升。世間風尚極重然諾，答應了的事情，拼了命都要去完成，更何況是約戰。吳升哪怕覺得毫無意義，也只能搖着頭上前應戰。
雖然修爲不在，但做了那麼多年刺客，眼力、反應、架式都在，兩拳下去，那矮子就趴地上了，擦了半天鼻血才爬起來，衝吳升拱了拱手，表示認栽，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野人是住在城外的人，要麼祖上來歷不明，要麼是罪孽之後，因此沒有國人那樣的待遇，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家，相反，城外的野人極多，自發形成了很多野人村，以耕地、漁獵、砍柴爲生，向國君或者貴人們繳納沉重的稅賦。
流民們也有棲息之地，比如山洞等等，吳升此時的身份也是流民，但他的棲息地卻不在左近，而在東邊數百里外的荊江以北，雲夢澤。
後來吳升回去將錢退給了僱主。僱主聽了緣由後，也沒糾纏吳升，反而讚歎吳升有俠義之風。
又剝開樹皮找到幾條蠕動的肥蟲，生了個火燒熟，全部吃了下去，這就耽誤了一個時辰。
來的時候不過三天，如果回去，吳升估計沒有十天走不到。
吳升繼續趕路，到了晚間，只覺寒意陣陣。前方將至紀山東口時，終於見到一棟木屋，屋中點着燈火，於是上前敲門。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海捕文書上的畫像雖然是錯的，但對自己的描述卻沒錯，“刺客吳升”這個名頭非常響亮，郢都沒理由不去雲夢澤抄家。自己的居所的確很隱蔽，可偌大楚國，高人異士輩出，只要鐵了心去找，肯定能找到，趕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只是可惜了自己積攢下來的兩萬多錢！
家是不能回了，吳升在野地裡走了半天，沿着紀山南麓向西，準備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行到天明時，再次將郢都遠遠甩到了身後，拐上了去往紀山東口的道路。
當然，這是全力趕路的走法，自己要面臨的問題很多，最主要的還是吃飯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不好，別說十天，半個月都走不到。
於是又開始回憶十年之期是什麼時候，這件事過去了幾年？還有多久能等到對方履約？如果是吳升自己的承諾，他肯定會時刻記在心裡，但這是對方的承諾，吳升卻沒怎麼往心裡去。
不行，還是得趕回雲夢澤，希望對方能夠履約而來！
完犢子，來到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卻發現自己不能修仙，這是老天爺跟自己開玩笑嗎？
好不甘心啊！
吳升強迫自己冷靜，開始仔細回憶。
以自己現在的腳力，行至夜裡就能抵達紀山東口，過去之後向北兩天的路程，可以趕到亂石渡，從亂石渡擺船過了荊水，再行三天就能進入雲夢澤了。
不過吳升心態很快就調整過來了，這可是修行的世界，有什麼比成仙更具吸引力的嗎？
沒關係，重頭再來就是！吳升對接下來的人生充滿了期待。
曾經的吳升是名很講原則的刺客，不殺沒有修爲之人，這種生意是不做的，於是放了那修士。當時那修士提了個十年之期，表示十年之後一定會來雲夢澤找他。
想破了頭皮，也只隱隱約約回憶起一件塵封的往事。
記得幾年前，曾經的自己接過一單生意，去殺一個修士，找到人後很輕易便將那修士逼入絕境，自己還問對方爲何不拔劍，對方坦承氣海已廢，修爲全無，並且哀嘆，若是能給他幾年時間，必有一戰之力。
可那位宗師叫什麼？
那座山叫什麼？
可惜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不管怎麼說，先離開郢都要緊。
那修士似乎叫金無幻……
路過一片林子時，吳升已經感覺到腹中空空、腳步發軟了，於是一頭鑽進林子。
把經歷的事情一件一件往前倒推，算來算去，似乎正好是十年前冬天的事。
曾經的吳升常在四野奔波，野地裡生存的技能還是很強的。
由於穿越的原因，過去那個吳升已經死了，他的記憶雖然被部分繼承，但時間越久遠，記憶就越模糊，要想從記憶中找到解決的辦法，還是比較困難的。
仔細搜索了半個時辰，找到一些漿果，連忙塞進嘴裡大嚼起來。這種漿果又苦又澀，但無毒，水分也足，吃下去能頂一陣。
那麼高的修爲說沒就沒了，實在是可惜。
當晚，吳升在紀山腳下尋到一處避風的巖縫，生了個火，鑽進去露宿。
當時自己奇怪的問了一句：氣海廢了還能重修？
吸納到的一絲絲靈氣，沿着經脈向氣海匯聚，然後……
歸真訣養天地之氣，化萬物之靈，是這世上一等一的道法，起步並不困難。吳升趺坐片刻，四肢百脈開始吸納靈氣，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雖然只是幾乎微不可察的一點點靈氣，卻令他心情大好！
對方說，要去某處仙山拜謁某位宗師，有可以重修之法。
修行四大境，煉氣、煉神、返虛、合道，曾經的吳升幼時便開始修行，煉氣用了十二年、煉神耗費十八年，加起來三十年苦功，如今一朝退回原點，確實很不甘心。
這樁往事忽然跳了出來，讓吳升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於是坐在篝火旁絞盡腦汁的回憶。
出了點意外，這些靈氣穿過了氣海，消散了！
反覆多次，吳升收功，呆呆坐在原地——氣海沒了！
沒了，就是沒有氣海，好似它就從來不曾存在過，也意味着自己的身體就像個大漏勺，永遠無法存住靈氣，更不可能煉化出真元。
念及於此，吳升坐不住了，將篝火熄滅，趁夜掉頭向東，往雲夢澤的方向而去。
現在已是深秋，很快了！
門開處，出來一位青衣壯漢，身材高大，幾乎把門整個堵住，他懷抱長劍，側身讓道，微微躬身。
吳升怔了怔，望向屋內。
屋中跪坐着的，正是數日不見的漁夫，同樣向吳升躬身見禮。
他的面前是張短几，几上燃着一盞油燈，燈火搖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