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孃一直約見地媒婆終於帶來了好消息,說是有戶人家願意將女兒嫁到白家,這日下午便要過來,一大早饅頭就開始爲後晌要來地客人做準備,清理豬肺是件狠費時地事情,整理好那付豬肺就已經耗費饅頭大量地體力,她慢慢直起痠疼地腰部,按住腰眼,輕輕地揉着。
要說饅頭對有人要嫁給自家大哥地唯一感覺,便是從此有人能幫自己做事,像這些家事,她就不用再做多少了。自己就可以向鄰里地小姑子一樣,舒舒服服地在家裡繡花就可以了。
媒婆很守約,可以說來的很早,饅頭還沒將酒菜準備好,門便被敲開了。
雖說爲了三姐地婚事,饅頭接觸了很多媒婆,可她依舊不習慣同這些頭頂大紅絹花,手拿煙槍,走街串巷的說媒人。那些人總喜歡把嘴巴湊道別人面前說話,吐沫四濺不說,她討厭從她們口中噴出的煙味,想躲卻躲不開。
滿身地香粉味,混合着嗆人地煙味,饅頭趕緊將媒婆請了進來。這個媒婆帶着職業性地笑容,習慣性地拉着饅頭地手上下打量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地。
“小丫頭,今年多大了?萬三娘給你找個好婆家可好?”她瞧見饅頭身後地木盆,籃子裡放着洗乾淨地蔬菜,驚訝的道:“看不出來,你這麼能幹?女孩能幹好,別管長的好壞,家世好壞,只要能幹,婆家就會喜歡的……”
萬三娘拉着饅頭口沫橫飛,拍着胸脯保證着:“三娘不是誇口,什麼樣的小夥子,只要你說的出來,三娘一定幫你說成。”說着又滿意地看着饅頭,誇讚着:“多勤快的丫頭。”
白老孃早就在等萬三孃的到來,在屋裡聽見她說話,忙整理了衣裳,迎了出來。她聽見萬三娘滿口地誇饅頭,心裡有些得意,面上卻表露出太過的樣子,口裡謙虛的道:“瞧你說的,這丫頭笨,這點小事再做不成,以後哪還有人要!”
萬三娘不以爲然地看了眼白老孃,撇撇嘴。這別人家都一窩蜂地說女兒好話,就這家,自己誇了,還說什麼笨。再看看面無表情的丫頭,萬三娘哀嘆一聲,好好的小丫頭,被拘束成這個性子。
根本就不需要白老孃的交代,饅頭拎起籃子便鑽到廚房。要趕緊燒水、泡茶,再準備下酒菜。
白老孃招呼萬三娘到屋裡坐,這邊才寒暄坐下,饅頭就將泡好地茶端了上來。萬三娘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漂浮在上面地茶葉,抿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水溫正合適。水離杯口還有半寸的距離,自己端起來也不會弄溼自己的手;一路從廚房走到這,杯中的水沒有潑出來,小丫頭有前途。
“白嫂子,不是我說,你家大小子的親事還真難說,我跑了個遍,人家一說二十好幾都沒說成親事,就不大待見。”
萬三娘才抱怨了兩句,白老孃面上就冷了很多,她不快地搖搖頭:“萬三娘,我託你說親,可不是要聽你發牢騷的。我家大兒怎麼了?人老實,脾氣又好,我們說是平頭老百姓,可家裡的幾個丫頭都是有出息的。嫁到我們家還怕虧待了她?”
萬三娘不過是個開場白,才張口就被白老孃截斷了,她賠笑着哼哼了兩聲,臉上的表情也因爲白老孃的搶白有些不自然。
白老孃繼續闡述着自己的觀念:“你只說有沒有人家願意!我就是買個丫頭回來給大兒做媳婦也不是買不起。”
萬三娘也知道自己同她說不上話,起了身便要告辭,白老孃也不送她。開了門,自己門外又站着個媒婆。萬三娘見是同行,微微地愣了下,這白家還真是做了萬全之策。
新來的媒婆一看見萬三娘,掩口笑着:“萬三姐,你又要說些勸人莫做孽不成?咱們說媒的就說撮合別人姻緣,哪有像你這般毀親的?”
“胡仙姑!”
萬三娘還想呵斥胡仙姑幾句,就被白老孃攔了下來。白老孃熱絡地拉着胡仙姑的手,親熱地道:“你可讓我好等,可有消息了?快進來坐。饅頭上酒來。”說着拉着胡仙姑就往屋裡去,把萬三娘一人甩在一邊。
饅頭應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對萬三娘道:“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萬三娘好好地再次打量着饅頭,這丫頭還不錯,知禮節,手腳也麻利,以後要是有好人家說上,她倒是個好選擇。萬三娘朝她笑了笑告辭。
回到廚房的饅頭再次給屋裡上了茶,白老孃將茶杯一擋:“不是讓你上酒?我要跟胡媒婆喝兩盅。”
胡仙姑像是個酒罈子,一聽有酒喝,整個臉容光煥發,不用白老孃招呼,自行脫了鞋,盤腿坐上炕。將菸袋鍋伸進煙包裡,裝了些菸葉。白老孃一見,忙取過打火石,親自爲胡仙姑點了煙。
“胡姐姐,可是有結果了?”
胡仙姑並不急着回話,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煙,慢慢地將煙從鼻孔吐出來,還很有技巧地吐出幾個菸圈,慢慢地上升、擴大,直到淡去。
白老孃本身就是個急性子的女人,她纔不願意等胡仙姑舒舒服服地抽完這袋煙,她放下手中的打火石,坐在胡仙姑的對面,焦急地問:“你說話啊!有還是沒有!”
胡仙姑根本就不理會白老孃,只顧自己吸菸,等饅頭將酒菜端了進來。她立馬睜開眼,用力地聞着香味的來源,放下煙槍,急切地問道:“好香啊!快端過來。”
饅頭纔將菜放了下來,胡仙姑就搶過筷子,夾了菜就往嘴裡送去,連聲道:“好吃,好吃!”見饅頭還在擺酒杯,自己一把奪過酒壺,急慌慌地斟了一杯酒,送入口中。醇烈地酒水,辣地胡仙姑叫了聲“好酒!”又往嘴裡夾菜,另只空閒的手,指點着饅頭爲她斟酒。
饅頭算是看到比自家大哥吃相還嚇人的人,一條豬舌頭三兩口就吞下肚子,炒得油乎乎地紅燒肉,不管肥瘦,直接丟到嘴中,整個嘴巴油乎乎地,已經看不清當時來時塗滿胭脂的櫻桃小口,轉而成填不滿地無底黑洞。
白老孃打法了饅頭,讓她再去做些下酒菜,自己親自斟酒給胡仙姑。討好地道:“胡姐姐,多吃些,我讓丫頭去做。”
胡仙姑也就是海吃,饅頭的動作也快,這裡才見底,後面就端了上來。吃得胡仙姑是眉開眼笑,直到滿意地連打了幾個嗝,摸着圓鼓鼓地肚子,又抽了一袋煙,這纔開始說話:“是有戶人家,那姑娘我也瞧了,說是鄉下丫頭,人很是爽利,做事幹乾脆脆地。”
白老孃一聽有人家了,喜得往胡仙姑身邊挪了挪,高喊着饅頭倒茶來,問道:“你快說啊!”
“你別急,也讓我喝口茶,滿嘴都油膩膩地。你都等了這麼,還等不了這麼一會工夫?”
“你快說!”白老孃連着催促着胡仙姑。
胡仙姑理了理頭髮,道:“姑娘模樣也好周正。”
白老孃一聽模樣還周正,心裡的焦慮地成分比歡喜地多,她有些緊張地問:“周正?她多大了?”別是個老姑娘,或者有什麼殘疾,那到時候自己還不是要伺候他們?她慌張地拉着胡仙姑急慌慌地道:“別是個殘疾吧!”
胡仙姑一定白老孃想到什麼殘疾,“呸”了口:“你這是什麼話?沒事咒人家閨女做什麼!那閨女好好得!”
白老孃這才鬆了口氣,她還真怕是什麼缺胳膊少腿的人,這心裡才放了下來,轉念中又緊張地道:“那可是脾氣不好?你別找個磨人精來!”
“我話還沒說完,你總是截我的話做什麼?只是那家窮了些,兒子說不起親事,想着給姑娘說親,男方的聘禮一定要厚實,而且還要換親!”
白老孃聽得是一頭霧水,她還真沒聽過這種事:“換親?”
胡仙姑隨便解釋道:“都是鄉下人的彎彎繞繞。就是家裡窮,兒子娶不起媳婦,找一家,把閨女嫁過去,另一家再把自家的閨女嫁過去。這就叫換親,都是窮得沒法子的道道。一般人家是不要什麼聘禮的,就好說,那家不擔要聘禮,而且還要厚,你說上哪容易說親?那閨女也不急,只說能讓哥哥娶親,什麼人都嫁。”
白老孃點點頭,這聘禮自家卻是能準備得好,存了這麼些年的銀子,也夠兒子說門好親事,可要是說換親,她卻不肯,先不說白露哪丫頭心眼大,就自己也不願意姑娘嫁到窮地方。
她搖搖了頭,果斷地拒絕着。自己還指望女兒嫁到富貴人家,日後能拉扯兒子一把。
胡仙姑早就探到白家地內幕,現在白家適合出嫁就一個四丫頭,可那姑娘自己是早就聽說過,人長得好,後面一堆的小夥子,被人捧出來的姑娘,心性一定不小,不是還有個小女兒嗎?
饅頭泡好茶端了來,胡仙姑有意地打量着饅頭,對白老孃道:“我知道你捨不得四姑娘,人家也不敢妄想。你家這個不就可以了?”說着還朝饅頭努努嘴。
白老孃纔不願意呢,就算小女兒再不好,也不用換親,她直接拒絕了。
胡仙姑從髮髻上取下個銀髮簪,剔着牙齒,含糊不親的道:“我看這丫頭,長得又不怎麼樣,你還指望她能成什麼事?好容易有人家答應,你就應承就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可是跑了好些地方,才說成的。”
白老孃一聽饅頭不能成什麼事,護犢子的心立刻就起了來,不快地道:“什麼成不了事?我家三姑爺中了舉人,怎麼都能說個讀書人。我可說白了,我是不換親,就有聘禮,愛嫁不嫁。老孃有那聘禮的銀子,在外面能買多少個童養媳。”
“大兒,今年可是二十好幾,再這麼拖下去,以後越發不好找,再說這童養媳,哪有多好,以後當了家,哪還有你舒服地地方?換親不就很好?日後讓三姑爺給他謀個出身不好?你們是拉了他一把,日後還不是姑娘在家做得了主?”
胡仙姑不停地勸說着白老孃,白老孃好像有些動心了,她遲疑地問:“那家的兒子如何?”
一聽這麼說,就知道沒什麼,胡仙姑湊到白老孃跟前,笑嘻嘻地道:“就長得醜些,年紀大些,又有什麼,你家大小子還不是要娶了人家妹妹?如何?你可願意?”
饅頭是越聽越害怕,要是娘真答應了該怎麼辦?她有些不知所措,腦海裡立即浮現長得跟大哥一樣的男人,不可以,她想做一品夫人,怎麼也要是個讀書人。
饅頭轉身就往白霜的屋子跑,只有找三姐,請三姐爲自己想法子,一定不能換親。
饅頭地慌張將白老孃的魂拉了回來,口中只是說:“再說,再說!”她還有點捨不得讓饅頭這丫頭嫁得那麼早。
“我今天可是把話帶道了,別家還有願意的,我可走了!”胡仙姑摞了話便下炕穿鞋。
白老孃也沒想去送她,自己一個人盤算着,這事還是要跟四丫頭商量,那丫頭比自己主意多,還要看她怎麼說。
胡仙姑的這招以退爲進在白老孃這是行不通了,她原想白老孃着急兒子的婚事,會扯住自己,可那個肥女人,居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胡仙姑氣得一跺腳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