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容五

第96章 容五

什麼時候的事情?

裴錦朝輕笑,“死之前的事情。”

陸晟隨即沉默,他心中暗自懊惱,剛纔他就不應該嘴快的問他這個問題。

只是,他真的很好奇,這樣一個智慧超羣的男人,當初是如何被人毒死的。

“是不是還有什麼想問我?”裴錦朝好笑的看着那一臉苦惱的陸晟,“你是不是一直都想問我,當年我是如何死的?”

陸晟霍然擡頭看着他,表情有些糾結難耐,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不是中毒嗎?”

“嗯,自然是中毒,當年我的武功你難道不知道?”他的表情透着揶揄。

“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爲知道……”當年劉璟的武功,是不是大榮第一他不知道,但是若是在拳腳刀劍上,想要取劉璟的性命,那無異於天方夜譚。

姑丈自小對劉璟的教導就是鬆緊適中,只要是劉璟做決定想要學什麼,姑丈總是尋到天下最好的老師對其進行教導。

但若是劉璟開始學習,就絕對不允許其半途中止,否則的話若是他再提要求,姑丈是絕對不會答應他的。

而劉璟這個表弟自小也懂事,他似乎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唯一任性的一次,大概就是當年林慧音生產時,一屍兩命的那兩年。

“就因爲知道,我才認爲他們想要害你,唯有下毒一途。”只是睿親王府的守備比之皇宮大內都不遑多讓,到底是誰能在他的飲食中下毒。

“連你都知道的道理,他們難道不明白?那位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估計除掉我們父子,這個想法他在初初登上那個位置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陸晟被他這幾句詞不達意的話,給氣的差點吐血,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幾步衝到書桌前,撐着桌子牢牢的盯着他,“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你沒有必要知道是誰,總之我被人下毒死的就是。”裴錦朝轉移話題,“這封信你儘快送出去,暗中還需要有衆多的安排,若是你給我耽擱了,我之後的很多計劃,將會全部擱置。”

說到正事,陸晟可是比誰都要着急,二話沒說,帶着信就直接離開了。

當夜,裴錦朝抱着小嬌妻,愛戀的撫摸着她雪白的手臂,“明早你要去送長公主?”

“是啊,好歹長公主也給我送了一份厚禮不是。”唐敏撥開胳膊上的色爪,“明兒早上表哥起身早朝的時候,把我喊起來,免得耽擱了。”

“那你早點睡吧。”裴錦朝折騰她有些厲害,若是再不讓她休息,明兒早上哪裡捨得喊她起來。

只是唐敏似乎知道裴錦朝的心思,睡眼惺忪之際,她往身邊男子的懷裡縮了縮,咕噥着說道:“表哥,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你別擔心我。”

“好!”裴錦朝脣畔溢出一抹寵溺的笑容,他從不擔心這些事情,只是不擔心,還是忍不住多想。

次日,天還漆黑,唐敏就被喊醒。

看着外面那星辰未隱的樣子,她揉着酸澀惺忪的眼睛,啞聲道:“原來表哥每日這麼早就起身。”

“若是還困的話,就不用去了,我讓家裡人去打個招呼就好。”

唐敏掀開薄被,直接穿着裡衣起身上前給他穿衣,“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給表哥穿朝服吧?”

裴錦朝擡手給她梳理着凌亂的發,笑道:“我娶你爲妻,又不是讓你伺候我穿衣服的。”

“那是讓我給你生孩子的?”唐敏歪着小腦袋,俏皮的說道。

“……若是你願意,咱們現在就可以開始,爹孃雖然不說,但想必也是樂見此事的。”

“啊?爹孃着急了呀?”唐敏的表情有些爲難。

這種事情想起來簡單,但是真的要提到日程上來,卻總是有些畏首畏尾的,畢竟她從來都沒有生過。

“你別擔心。”裴錦朝捏捏她的小臉,“就只是和你說笑的,別想太多,先用早飯吧,我送你去城門口。”

“不用了表哥,我想今兒陪着長公主去萬佛寺看看,順道再去看看爹孃,中午就不在府裡用午飯了,你不用等我。”

“那也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事讓沈健送信回來。”

“放心吧,在京城還能出什麼事。”她寬慰一笑。

長公主走得早,沒有想到居然能在城門外看到了唐敏,這讓她心裡突然涌上一股溫暖。

“你這丫頭,都說讓你別過來送行了,這天寒地凍的,你這身子骨哪裡受得住。”

說罷,就對身後的襄王道:“王爺,我先和小敏誰兩句話。”

“公主彆着急,咱們還不趕時間。”襄王說罷,衝着唐敏點點頭,就放下了車簾。

“長姐不用擔心,昨日你說要去萬佛寺,正好我也想去爲表哥上柱香,然後點一盞長明燈,添點香油錢爲表哥祈福。”

長公主忍不住笑道:“原來你這丫頭是別有目的。”

唐敏將長公主請上自己的馬車,然後跟着前面的馬車不緊不慢的往萬佛寺的方向走去。

“若是我真的別有目的,絕對不會起來這般早的,爲表哥祈福也要挑天亮的時候。”

“我當然知道,打趣你兩句,你這丫頭還當真了?”長公主拉着唐敏的手,脣角的笑容很是柔軟,“我昨兒也說過,因爲今日我走的早,讓你們都別來送我,結果臨走之前,只有小敏你來送我,這份情誼我會記住的。”

“記住這個做什麼?我來送你不是很平常嗎?而且你也說了,順路去趟萬佛寺不是。”

“好,我知道了。”

一行人到達萬佛寺,這裡是大榮朝除皇家寺廟臥龍寺外最大也是最恢弘的佛家寺院。

襄王夫妻來這裡是找主持有事,而唐敏也沒有去打擾他們,自己在外面居然點到了頭香,之後在寺院爲裴錦朝親自點燃了一盞長明燈,然後這才讓人給長公主送去了消息,她就獨自驅車趕往的郊外的莊子。

在燕州,說起容家,那可是家喻戶曉,而燕州也是毫不遜色於江南富庶之地的江北首城全部得益於容家的存在。

而容家五郎,也更是現在容家的家主,他在十年前,以二十歲的年紀,就繞過了四位德才兼備的兄長,以容家上下所有人的支持,坐上家主之位。

十年來,他很少在燕州街頭路面,而就算是燕州本地的百姓,幾乎也無法描繪其容貌,但是其大名,卻如雷貫耳,哪怕是燕州的姑娘無法得知容五的容貌,哪怕他被外界傳聞因爲醜陋而難以露出真容,卻依舊有衆多的姑娘想要嫁給他。

月朗星稀,涼風有信,一道雪白的背影,坐在精緻華貴的院落,對影獨酌,在石桌上,還放着一枚精緻的銀色面具,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着攝人的光芒。

這是一個很有氣質的男子,清冷華貴,淡漠疏離,卻似有隱隱感覺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和暖流,雖然只是背影,也依舊遮蓋了那漫天的銀光,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其存在。

突然間,伸向酒杯的手頓住,轉而移到了那枚面具上。

他拿起面具,輕輕的扣在臉上,擡頭看向院門。

“家主,盛京來信。”

“進來。”他的聲音透着清冷的質感,悅耳中似乎帶着讓人心神動盪的魔音一般。

面具遮住半張臉,露出一雙漆黑的如同那永夜一般的清瞳。

“家主,來人自稱是家主舊人,請少主閱覽。”身穿青山的男子把手中的書信遞給容五,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他看着書信,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容五。

但就是因爲這兩個字,卻讓清冷多年的清瞳,瞬間變得陰鷙起來。

這上面的字跡他太熟悉了,能寫出這兩個字的男人,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知己,沒有第二。

可惜的是,他在七年前死了,若是如此的話,這筆跡又是誰寫的?

然展開書信,上面的字跡和內容,讓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看完書信之後,他久久陷入沉思,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才長嘆一口氣。

“來人!”

下一刻,房中出現兩名黑衣暗衛。

“主人。”

“自今日起,派容家所有的糧店屯糧,多多益善。”

“是!”

他捏緊手中的書信,對其中一人道:“這段日子我要離開燕州,明日容氏族會讓父親他老人家主持,一切的事情先壓後,待我回來再做處置。”

“屬下遵命。”

而隨着屋內兩個人的離開,容五抓起桌上的一柄摺扇,直接出了房門。

他明白,只有親自去問問才能解惑,否則的話他不甘心,而且他也不能就因爲區區的一封信,就將整個容氏直接送上那艘船。

若……

若那個人真的是他曾經認識的人,他們整個容家,都會和那個人同舟並濟,風雨前行。

哪怕毀掉容家數百年的基業,也在所不惜。

當夜,他騎馬直接消失在了燕州。

容五根本就不擔心,去了京城會找不到人,既然他敢給自己寫信,他就可以保證對方必定會猜到自己必定會進京,除非天地異象,否則劉璟算無遺策。

只是他不明白,當年那個算無遺策,讓他這個容家最驕傲絕豔的人都低頭折服的男子,到底是如何死的,有事如何死裡逃生的。

而就在容家遍佈全國的糧店大肆徵收糧食的第十八天,容五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京城,此時京城的局勢已經變得詭異起來。

此時,裴錦朝正在陪着唐敏在庫房中翻看着是否有好東西。

“明玉姐的長孫出生了,咱們總是要送去幾樣好的賀禮,我這才發現,庫房裡幾乎有一般是貢品。”這些貢品是不能送人的,而自己也不能隨意的擺放,只能堆積在庫房之中,更換不得錢,這真的是無用的很。

還真的不如直接給真金白銀來的實在,可惜皇帝和太后哪裡是那種“俗人”。

但是他們不知道,她唐敏卻是個再俗不過的人了。

“不知道的話,交給郭毅來處理就是了,他對這種禮尚往來,也是很清楚的。”

“這不一樣,說到底都是明玉姐的第一個孩子,不過明玉姐今年才三十五歲,就已經做祖母了。”這樣的早婚早育,說實話在唐敏看來有些嚇人。

她在庫房裡翻來覆去的尋了好幾遍,才找到幾樣小玩物,都是用玉打造的小動物,每一個差不多有掌心大小,總共有十二隻,是十二生肖,每種顏色有四隻動物,分別是紅玉,白玉,黃玉和紫玉,動物的模樣活靈活現,煞是可愛。

“咦?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她把盒子取出來,遞給裴錦朝,“把這個送過去吧,雖然剛出生的孩子現在還不能玩,卻也是個心意,幾個月之後就可以把玩了。”

裴錦朝沒有反對,這一盒子十二生肖的玉石掛件,是銀樓裡的掌櫃送來的,只是當時唐敏估計在忙,也沒有仔細的看一眼。

“那日讓唐昊從書院回來,帶着他一起去吧。”算算那小傢伙自從正月初回來兩日,其餘的時間全部都耗在了書院。

不得不說,唐昊真的很努力,而且在青藤書院,他也不用擔心會被欺負,有錢瑾之照看着,再加上唐敏的身份,書院內的那些學生的家長但凡有點心眼兒都會叮囑自己的兒子不要和唐昊鬧矛盾。

否則家裡有點背景的會吃虧,而沒有背景的則是隻能吃啞巴虧。

“好哇,唐昊自從來到京城,在府裡住的日子也不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書院,這次就帶着他去明玉姐那裡走動一下。”

“他的年紀和陸清越相差不了多少,正好讓他去討教一下。”

兩人拿着幾樣小禮物剛從庫房出來,前面郭毅迎面跑了過來。

“少爺,外面有一位自稱是五公子的人求見。”

唐敏覺得這個稱呼倒是新鮮,還有人這般做自我介紹的,不過看到裴錦朝那含笑的眼神,以及意味深長的脣角,似乎覺得這個男人的到來,讓表哥非常的開心。

“敏敏,一會我就不陪你去芳華閣了。”本來說好陪她去店鋪裡看看,然後帶着她去街上走走的。

唐敏倒是無所謂,畢竟計劃比不上變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且出門逛街還要帶着男人,這也不是她的風格。

“表哥有事可以先忙,我自己去鋪子就可以。”馮明玉的大兒子還有不到幾天就生產了,她也在正月裡馮明玉說完之後,就給她的長媳做了一件衣裳,這次是去看看的,再有不出七日,就要生產,可要抓緊時間了。

這丫頭的懂事,讓裴錦朝心裡被捂得熱乎乎的,捏了捏他的小手,擡腳往書房去了。

“把人請到書房。”

唐敏也沒有去見那位外男,若是裴錦朝願意讓她見了,他會主動帶她過去的。

書房裡,裴錦朝一進來,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衣,頭戴半張銀質面具的男子,只是比起最開始見到他是的模樣,似乎也漸漸染上了一抹塵世的風霜。

“我知道你收到信,一定會來親自確認的。”走進去,徑自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

容五看着眼前的男子,儒雅雋秀,身姿挺拔,而且他很白,如同女子那般的白皙,尤其是那熟悉的眼神和脣角,哪怕是不開口問,他也知道那封信的確是出自這個男人之手。

“我聽說你在七年前被人下毒害死了。”容五第一句話就問的非常不客氣。

“我認爲這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擡頭看了眼身邊的人,衆人依次離開書房,“我信中和你說的事似乎進行的很順利,只是憑藉一封信就能讓你這容家主直接下令,果然是有魄力。”

容五清朗笑道:“你明知道憑藉你的筆跡,我肯定會下令的,只是你現在到底是當年的世子,還是現在的裴大人?”

三元及第,大榮朝的第二人,這若說不是劉璟的話,他還真的是有點懷疑,而現在見到他本人,容五在心裡就確認了。

只是他信中提到,他死後在別的男人身上醒了過來,這種說法未免有些駭人聽聞,不過親眼看到之後,他再無懷疑,這笑容和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或許他能認錯自己的父母,但是絕對不會認錯眼前的男人,哪怕當年死後的劉璟,全身漆黑。

“明着是裴錦朝,暗中則是劉璟。”擡手給他倒了一杯清茶,一如曾經的每一次見面,“在信中的三處,是你嫂子買下的差不多六七萬兩的糧食,全部都囤積在我名下的五家糧店和三處莊子裡,這些你都派人帶走,絕對不能便宜了劉彥和戶部。”

“抵達盛京之前,我已經讓人着手準備了,而且我也已經知會了全國的各大糧商,讓他們都已經開始徵收糧食,到時候應該可以緩解災情。只是,若他們採取強硬手段,又當如何?”

“我這次讓你收購糧食,不是爲了嘉州府的事情,而是軍餉。”裴錦朝手肘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握,“我的人傳回來的消息,這次嘉州府的災情比較嚴重,但是朝廷完全可以應付。”說罷,他擡頭看向容五,那清雋的臉龐,帶着一抹譏諷和冷意,“但是,應付完了嘉州府,四十萬大軍的軍餉,可就沒有着落了。”

容五卻因爲這句話而皺起了眉峰,“你這樣做會不會冒險?邊關將士若無軍餉的話,還如何駐守?現在開春,北戎那邊水草開始瘋長,難道你是看準了這一點?”

“霈霖,那可是明家軍,百多年來駐守我大榮邊境,我是不會拿那些將士開玩笑的,軍餉會如期送抵邊關,朝堂這邊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到時候,軍中會有人持有我的信物去尋你的,你就讓人把糧草給送過去,糧草的銀子,戶部可不敢昧你們容家的。”

容五無聲勾起脣笑了,“區區戶部而已,我容家的死士若是想要取他的腦袋易如反掌,只是你當年到底是如何死的?”

“毒死的。”

“我知道是毒死的,誰下的毒?”

“……我母妃!”這件事他誰都沒說,陸晟都沒有,而容五是第一個。

看着容五那深沉的眸色,裴錦朝苦澀笑道:“在睿親王府能讓我放鬆警惕的人,只有父王和母妃了,估計對方也是知道了這點的。”

“這怎麼可能?”容五是見過睿親王妃的,她是絕對不可能害自己的兒子的。

“就是因爲不可能,所以我才喝了那晚粥,毒藥是誰放的,似乎也就經不起推敲了。”

容五隻是一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

——珍妃,程霓裳。

劉彥自以爲珍妃的真實身份很少有人知道,其實但凡是有點腦子的哪裡會看不出來。

就衝着皇帝那麼疼愛珍妃,若真的是城府庶女的話,爲何不早點接進宮裡,而是等到睿親王府被滅滿門的時候,才成了宮裡寵冠六宮的珍妃娘娘。

只可憐了那個城府的庶女,雖然死後得到了嫡女的哀榮,卻終究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爲一個賤人做了替死鬼。

“霈霖,你該成親了。”

容五苦笑,“等天下初定的時候再說吧,我可不想讓自己的親事成了買賣。”

裴錦朝聞言,也只是笑笑,並沒有深入這個話題。

這邊的氣氛很靜逸,唐敏那邊卻稍稍發生了一些意外。

馬車在駛入小巷的時候,和另外一輛馬車發生了衝撞,而馬車的主人是一個女子。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端慧公主。”那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唐敏,就對那駕車的馬伕道:“給她的下人一點銀子壓壓驚。”

說完,就放下車簾,然後讓馬車漸漸的遠去。

唐敏看着坐在馬車邊,車伕那腿上一條鮮紅的馬鞭印記,臉色也逐漸變得陰沉下來。

“沈健,讓人把他送回府找孫老看看。”

“是,少夫人。”沈健讓隨行的兩個小廝把車伕送回去,他則是做到前面來駕車。

“少夫人,剛纔的那位是前太子的嫡長女,也是現今前太子唯一的子嗣了,她平時都是住在榮囍巷的公主府,平日裡甚少出門。”沈健在駕轅上衝着坐在裡面的唐敏說道。

而前太子,也就是順帝當初立下的太子,對於那位在奪儲之爭中死掉的太子,她並不清楚,不論是從馮明玉還是太后口中,她都沒有聽到過,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位公主存在。

看來今兒回去要問問表哥了,他消息靈通,應該是知道的。

車伕被送回府,此時容五也已經離開,他現在身負重任,燕州現在離不開他主持大局,容家的家事,只有家主才能頂多,哪怕是代掌家主的容父,也只有發表意見的權利,正是因爲這種極爲詭異的家族族規,能得到全票當選家主的容五,其能力已經得到了容家上下的全部認同,這樣才能擰成一股繩子,容家才能更加強大。

裴錦朝看到被攙扶着回來,兩條腿上被斜着連成一條線的血痕,問道:“怎麼回事?”

“少爺,我們在帽兒衚衕和一兩馬車錯身而過,小福是被對方的車伕給不小心打傷的。”那小廝在旁邊解釋道。

裴錦朝擺擺手道:“先帶他下去,讓蘇禾給他看看。”

“是!”

小廝攙扶着受傷的馬伕小福離開了,而裴錦朝的表情卻陰鷙下來。

不小心?那麼重的傷,若不靠着內勁,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打到傷口外翻,這很明顯不是趕馬的力道,分明就是衝着敏敏去的。

“沈康,去查查怎麼回事。”

“是,少主。”

在小巷裡,若是馬匹受驚,那馬車勢必會撞向兩邊的牆壁,到時候不受傷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能下這樣的狠手,對方顯然是知道唐敏的身份,也就說明是有備而來。

他的這個小媳婦平時從不與人交惡,但凡是見到她的人,就算不喜歡她,也會選擇和她淡漠相處,至少還從未有人想着要加害她。

果然,等沈康帶回來消息之後,裴錦朝的眉峰卻已經深深的蹙起來。

“你說是和碩公主?”

“是,屬下問過沈健,他告訴屬下,對方正是和碩公主,雖然車伕受了傷,不過少夫人只是稍稍受到了一點驚喜,並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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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碩公主劉蓓是個很尷尬的存在,當年身爲太子的嫡長女,那身份自然是很高貴的,但是自從前太子被殺,劉彥繼位,她卻也從那瑰麗的皇宮失去了蹤影,一直住在和碩公主府,平時宮裡舉辦的大小宴會,很少見她出席,大概也只有在太后的壽誕日纔會進宮坐坐,陪着太后說兩句話。

今日她主動挑釁敏敏,到底是爲了什麼?

巡視完繡房之後,唐敏回到府裡,就遭到了裴錦朝的詢問。

“或許是看我不順眼?”

“若是順眼的話,就不會有今日的意外發生了。”裴錦朝的聲音泛着冷意,“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我纔不擔心呢。”唐敏笑的輕鬆,“有表哥在不是,區區的一個前太子的公主,哪裡能讓你費心呀。”

“油嘴滑舌,我還有事,晚上你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他從來都是行動派,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純粹就是笑話,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切,已經晚的不能再晚了。

只有從現在就開始滲透,待時機成熟之後,才能一舉成功。

真以爲自己是劉宏的女兒,就能夠看誰不順眼就對付誰?

不過這樣想也不錯,他看那劉蓓就不順眼,是否可以去死了?

不管前世今生,就從來沒有人在動了他放在心裡的東西或者人的時候,還能全身而退的,劉彥不行,錢太后不行,錢氏一族不行,區區的一個劉蓓,更不行!

而近日,她卻膽敢把賤蹄子伸到敏敏的身上,這就是犯了他的忌諱,不得到教訓,絕無可能。

房間裡,香影和香草正伺候着唐敏沐浴。

唐敏舒服的趴在浴桶的邊緣,香草拿着帕子給她擦拭着後背。

“少夫人,您說今兒那位和碩公主到底是幾個意思?您壓根就沒有見到過她,怎麼這突然之間就下黑手?這哪裡還是一個公主的做派?”香草最開始來到裴府的時候,可謂是小心翼翼,現在則是變得有些喋喋不休起來,好在自從去年那次懲處了她一下,香草逐漸懂得收斂,在外的時候,從來都不會開口多說一句,但是在府裡卻有些稍稍放縱,唐敏也不想太拘着她,畢竟她年紀還小,今年也只有十一歲。

香影在旁邊給唐敏捏着太陽穴,笑道:“你沒聽沈二哥說嘛,那位公主自從前太子去世之後,就一直在公主府禮佛,平日裡也很少出門,就算是出門也似乎很低調,而且爲人雖然看着很冷淡,卻從不與人交惡,就算是說出去,估計別人還會覺得是咱們少夫人主動栽贓她呢。”

“既然潛心禮佛,而且從不與人交惡,爲何要對咱們少夫人下這樣的狠手?”就連她都知道,若是在那樣的小巷裡面驚了馬,再解釋的車廂,估計也會被撞得散架,到時候少夫人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唐敏聽着兩人在這邊你一言我一語的,你來我往很是有那麼回事,笑道:“誰告訴你們潛心禮佛的就有一個菩薩心腸?若是一心向善,佛祖自在心中,若是一心爲惡,對佛祖再虔誠,也會有千萬種理由爲自己開脫,今日她既然主動尋我的麻煩,那就說明她對我是不喜的,而一個人不喜歡另外一個人,其實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卻也很複雜。說複雜是因爲其中或許摻雜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而往往因爲某一句話或者某一件與你無關的事情,就會讓你心生厭煩。說簡單,不過也就是那麼幾個原因罷了,而我的想法是,她嫉妒我。”

“嫉妒?”兩個丫頭不明白。

“嫉妒我身邊有你們這麼兩個可愛的丫頭。”唐敏無意與她們繼續往深度探討,不過她相信表哥很快就會查清楚的。

香草和香影面面相覷,然後齊刷刷的紅了臉。

她們知道少夫人這是在開玩笑,但是也都聰明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和碩公主府,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正在爲劉蓓寬衣。

“公主,您何必去招惹端慧公主,她怎麼說也是太后的義女。”

“義女罷了,就算長得再像,也不是永安。”她蒼涼的眸子看向窗外的夜涼如水,“嬤嬤,你說爲什麼登基的不是父親,他明明是皇祖母最疼愛的兒子,爲何是皇叔?當年父親死時的樣子,我至今都無法忘記,他在那宮裡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對皇叔更是照拂有加,他們明明是親兄弟,可是父親死的時候他在哪裡?當年他在封地的時候,父親就對他照顧有加,如今呢?我這看似奢華的公主府,卻如同一座墳墓一樣。”

“公主,這話您可不能說呀。”老嬤嬤着急了,趕忙跪在地上,“公主,老奴可是看着您長大的,您對老奴有多重要,公主您心裡比誰都要清楚,若是您出了事,讓老奴如何和王爺王妃交代。”

劉蓓低頭看着眼前的嬤嬤,心中的疲倦和黑暗幾乎要將她吞噬。

但是看着眼前日漸蒼老的嬤嬤,她始終無法放棄自己。

“嬤嬤起來吧,您年紀大了,別動不動的就跪下。”

“謝公主。”老嬤嬤站起身,扶着她慢慢的走向牀榻,“太后娘娘當年是最疼愛您父親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和先皇對立也要立您的父親爲太子,聽嬤嬤的,以後有時間多去宮裡走動走動吧,太后娘娘心裡對您的疼愛,絕對不比對永安公主的少。”

“嬤嬤,我……”

“公主,公主,老奴知道,只是今日這樣的事情,您可不能再做了。”

“我知道,今日也是我有些衝動了。”劉蓓閉上眼,感受到身邊的牀幔放下,腳步聲離開,她纔在黑暗中緩緩的睜開眼。

她就是看不慣唐敏,不過就是仗着一張臉罷了,不過就是個下賤的村姑罷了,如今居然過得比她這個最尊貴的公主都要恣意灑脫。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世人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越過了而且還想要繼續往前走,就要小心腳下的荊棘了。

可不僅僅是紮腳,而且說不定還淬了毒。

三日後,一道奏章,在含元殿的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們告訴朕,朕養你們這些只拿俸祿不做實事的朝臣,是做什麼的?說啊?”劉彥看到摺子,龍顏大怒,一張臉都已經變得鐵青,“嘉州府?連降近一個月的雨,河道坍塌,死亡人數近七萬?你們誰能告訴朕,這嘉州府死了七萬人,現在還是剩下多少?你們居然讓朕執政期間,差點將魚米嘉州,變成一座死城?”

龍巖震怒,就算是權傾朝野的左相錢淮安,此時也要揣着小心翼翼。

此時朝堂誰也不敢輕易開口說話,生怕不小心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上,稍微一個不小心,他們的官職算是做到頭了。

“啓稟陛下,嘉州府共計十六萬人,據奏摺中所述,此次暴雨決堤,運河水氾濫,按照臣和幾位大人的預估,河水已經淹沒了半座城,若是不緊急調撥救災款項的話,嘉州府恐會生變,還請陛下早下定奪。”

衆人聽到這清朗的聲音,即使不用看,也知道開口的是當今的狀元郎。

不意外,皇帝聽到這番話,那表情幾乎可以研墨。

“段相,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你領着戶部,吏部和兵部,賑災的同時,把嘉州府的那些個禍國殃民的東西全部給朕揪出來,若是這背後有皇室衆人蔘與其中,立即給朕押解回京,朕倒是要看看,他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封地成爲一座死城,到底是想要作何。”

“臣領旨。”右相段雲逸上前領命。

段雲逸很少在朝堂發表什麼意見,但凡是他開口,陛下必定會慎重的考慮,而大部分的決策也都會拒絕。

他的長相或許比不得裴錦朝,錢瑾之等人,但是那一身沉穩的氣度,卻不自覺地讓人變得敬重起來,他是一個有着某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的男人。

若是唐敏看到這個人的話,或許會有一句很貼切的話來總結。

那就是,這個人在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着一種屬於成熟男人魅力的荷爾蒙。

所以,精明如錢淮安,哪怕是再忌憚段雲逸,哪怕知道他的存在對他錢氏一族始終是一種威脅,可是卻也一步步的看着他壯大,因爲他知道,若是不能一擊必中的話,在想要除掉段雲逸,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當年他能磨死睿親王府,一個段雲逸而已,他也是不會着急的。

而且這次陛下派了段雲逸去嘉州府賑災,辦的好了那還好說,但是想要安撫那或許早已經羣情激奮的災民,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死了七萬,相當於半城的人都已經葬身水患,這造成多少人家都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嘉州知府現在是否還活着都是兩難,再說嘉州可是譽王的封地,他豈能眼睜睜的看着段雲逸在他的地盤上插一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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