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只覺得面前站着一道身影,幾乎沒有思考,擡手便按在了那道身影的脖子上,猛地向面前的地上撞去。
轟然一聲響,整座山崖都爲之一震,還沒有滅的篝火跳了起來,帶着火星的木頭和灰燼四處亂飛。
“師父,怎麼了?”坐在樹椏上的孫舞空最先醒來,翻身落了下來。
帳篷裡睡得迷迷糊糊的朱恬芃和沙晚靜也是探出腦袋來,有些奇怪地看向唐三藏。
唐三藏從噩夢中驚醒,聽到衆人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篝火滅了大半,還有幾根木頭上燃着火焰,勉強照亮了附近,也照亮了唐三藏先前掐着一把貫在地上的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小骨。
“小骨?”唐三藏挑眉看着被他掐着脖子的按在地上的少女,眼中露出了一絲不解之色,看她臉色蒼白,口鼻之中甚至已經有鮮血溢出了。
“小骨!”朱恬芃的睡意一下子全醒了,身形一晃就從帳篷裡衝了出來了,看着被唐三藏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先前那一下更是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來,不由驚道:“師父,你幹嘛!爲什麼要這樣對小骨!”
“師父,你爲什麼要對小骨出手?”孫舞空也是一臉不解地看着唐三藏,看着臉色蒼白,進氣少,出氣多的小骨,也是一臉不忍之色。
“師父,你快放開小骨,她快要不行了。”沙晚靜也是連忙說道,又是趕緊轉回帳篷去叫小白。
唐三藏卻像是沒有聽到她們的話,手上力道也是沒有絲毫放鬆,目光只是緊緊盯着手上掐着的小骨,聲音有些低沉地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勉強睜開眼睛的小骨手指動了動,摸到了一塊獸皮縫製的毛毯,那是唐三藏放在帳篷裡冷時拿來蓋得,聲音從指縫間擠了出來,“小……小骨,只是……只是想……爲,大師,大師蓋……”
“師父,小骨肯定是怕你着涼纔會給你送毛毯出來的,你快放開她啊。”朱恬芃握着唐三藏的手臂,聲音之中也是多了幾分急切。
唐三藏依舊不爲所動,看着小骨繼續說道:“不對,既然你能承受我一拳不死,那你根本用不着怕那只是大妖的黃鼠狼精,說吧,你到底是誰?”
小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受,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毫無血色,嘴角滑落的鮮血更是觸目驚心,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師父,因爲她是妖怪,所以從一開始你就不相信她嗎?”這時,孫舞空有些冰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對,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相信她。”唐三藏擡頭看着她,沒有絲毫猶豫。
孫舞空向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那我呢?我也是妖怪,是天地間最不服管教的妖怪,所以你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吧?”
“你和她,不一樣。”唐三藏看着孫舞空,搖着頭說道。
“有什麼不一樣?我不過是你從五行山下挖出來的,難道你知道我的過往嗎?難道你不會懷疑我爲什麼在你身邊的嗎?”孫舞空的馬尾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一頭金髮無風自動,聲音微顫道:“當年我從花果山划船西渡,獨自一人走過南贍部洲,進入西賀牛州,何曾有人對我施以援手,但你可知那時我多想有個人,能讓我安心依靠一會,哪怕只是好好睡一覺。”
唐三藏看着孫舞空,心臟驀然一疼,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小女孩,獨自一人遠渡重洋,四處流浪拜師,卻處處受人欺負的場景,手也是不由鬆開了一些。
孫舞空伸手指着小骨,抿着嘴脣道:“她,不過是個小妖,這麼善良,爲什麼連活下去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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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要是再不鬆手,我就要出手了。”朱恬芃看着唐三藏,聲音也是變得有些低沉了,一道銀色的陣旗出現在她的身前,滴溜溜地轉着,目光頗爲心疼的看着小骨,“小骨,我是當妹妹看的,這樣的姑娘不多了。”
“大……大師,我是骨妖,本是山林間一具白骨成精,至今兩百餘年……雖不知爲何能在大師的一拳下不死,但我……我確實不是那黃鼠狼精的對手……”這時,緩過一些氣來的小骨開口道,扭頭看着朱恬芃和孫舞空,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道:“恬芃姐姐、舞空姐姐,你們不要爲了小骨和大師爭吵,我好羨慕你們,羨慕你們有一個那麼好的師父……”
“師父,小骨姐姐怎麼了?”這時,被沙晚靜抱出來的敖小白也是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地上面色蒼白的小骨,有些不解地看着唐三藏問道。
唐三藏的眉頭緊緊皺着,看着面帶憐惜之色的孫舞空,看着壓抑着就要動手的朱恬芃,看着滿臉不忍的沙晚靜,看着一臉迷惘地看着他的敖小白,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手,伸手拂去袈裟上的灰燼,站起身來,走到了山崖邊。
“小白,快救小骨。”沙晚靜鬆了一口氣,連忙抱着敖小白走到小骨身邊,催促道。
孫舞空看着唐三藏的背影,嘴脣微抿,猶豫了一下,還是俯身去查看小骨的傷勢。
朱恬芃也是連忙收了陣旗,扶着小骨抱在懷裡,有些着急道:“小骨你別怕,小白最會療傷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謝謝……”小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蒼白無力,卻如在黑暗中盛開的一朵白花,動人心魄。
唐三藏站在山崖旁,虛握着的拳頭還在微微顫抖,先前的噩夢揮之不去,像一塊石頭壓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小骨爲何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面前,是真的只是想好心給他蓋被子,還是其他的緣由,這些東西都縈繞在他的心頭。
一陣清冷的山風吹來,讓唐三藏覺得清醒了許多,也是一下子吹走了不少陰霾。
唐三藏確實是個怕死的人,因爲死過一次,所以知道這種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