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力氣？”
端木婧輕聲喘息，勉強支撐着站起身。
腳下漣漪盪漾，兩人立足的‘大地’宛若一片虛實難辨的蒼白湖潭，靜寂得令人心頭髮寒。
“沒力氣，也得試試。”
十一以劍拄地，破碎裙襬下的雙腿微微發顫，眉眼間的神色卻愈發冷冽。
“必須要將‘界髓’取出來。”
“你倒是心氣足。”
端木婧訕笑兩聲，望向遠處那道聖潔身影，心頭卻萬分凝重。
“但再鬥下去，我們怕是要丟掉半條命了。”
“你先退下，讓我來。”
十一倔強地邁出腳步，略顯蹣跚地向前走去。
端木婧阻攔不及，一縷浩瀚無邊的威壓已席捲而至，令兩人心神劇震。
“——止步。”
那神聖之姿依舊懸於蒼天，清冷之聲彷彿直撼神魂深處。
十一臉色更冷，執劍挺立，身形緩緩騰空而起。
她眸中劍意凝聚，渾身血脈沸騰燃燒，靈玄圓滿的氣息不斷迸發膨脹。
“——止步。”
神聖身影清冷再語，皓腕輕擡，仙紗流蘇飛揚間，白嫩玉指遙遙點來。
“若不退，吾便繼續攻擊——”
“那就試試！”
十一驟然凝眸厲喝，周身氣息瞬間衝破虛玄桎梏，挾破碎虛空之勢掠過數百丈，劍鋒直指那道身影。
——叮！
這堪比虛玄初境搏命一擊的殺招，卻在瞬間凍結凝固，如同靜止般懸停於指尖之前。
十一牙關緊咬，劍招疾變，剎那間揮灑出千百道截然不同的玄妙劍光，更有十餘道神通之術夾雜其間。
然而即便如此，卻連一絲漣漪也未能激起，盡數被那神聖身影以指尖輕柔化去，只於空中盪開圈圈無形波紋。
“——執迷不悟。”
神聖身影清冷啓脣，指尖輕彈。
十一週身氣勢驟然潰散，臉色微變，急欲橫劍格擋。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凌空急閃，將她強行拽離原地。
“咳咳！”
重新退至數百丈外，端木婧踉蹌着單膝跪地，捂着胸口喘息。
側首望去，十一雖無外傷，但手中佩劍已被餘波掃中，綻開道道裂痕。
“你這樣亂來太莽撞了！”
端木婧忍不住咂舌：“若再受重創，你如今這具肉身如何承受得住！”
十一按住右臂崩裂的血痕，冷着臉緩緩調息。“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端木婧聞言一怔，旋即嘆息：“此事也是我當初思慮不周，未料竟會橫生此變.”
她再度望向那威嚴聖潔的身姿，眼神愈發複雜。
所謂天道並無肉身，更無實體，乃是天地創生伊始便存在的一套基礎法則，維繫着五荒域的根基。
而眼前這‘天道’，確實掌握着天地之理。但這具軀殼，卻是鳩佔鵲巢而來。
至於這具身體的原主.
正是當年被她封存於此的‘五荒劫帝’之軀。
“真麻煩！”
十一忍不住啐了一聲。“我總算明白昔日那些聖靈爲何如此厭憎我了，便是如今我自己面對也是惱得不行！”
端木婧失笑一聲：“哪有與自己身體慪氣的道理。”
“那肉身如今不受我掌控，如何不能生氣。”十一難得流露出憤懣之色。“還用我的身體擺出那等輕蔑眼神，着實可恨！”
“呃天道並無知性，你的身體現由天地法則驅動，所以那副表情是你本來就這樣”
端木婧話音未落，便被十一回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
“再多嘴，就由你上去與‘我’再戰幾回合。”
端木婧無奈笑道：“我已然敗了一回，你還想我輸幾場.”
十一收回目光，深深呼吸，勉強平復心緒。
她心裡也很明白，此事並非是端木之錯。
那具肉身若想要維持不滅，唯有存於此地，方可長久，當初她亦同意此安排。
只是萬萬不曾想，竟會有天道悄然附體，偏又是在這緊要關頭.
“你的身體當年雖遭重創，但這些年經界髓蘊養，傷勢已恢復大半，如今又有天道駕馭，足可發揮你神虛境三四成修爲。”
端木婧沉下臉色，肅然分析：“我先前與‘你’試探過，若正面交鋒，我至多能撐萬招便會落敗。
縱使我們聯手，勝算也微乎其微，所以你切莫再輕舉妄動。”
“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法子？”
十一併指撫過劍身，玉顏寒霜密佈。“方纔你也試過，這天道根本無法溝通，不過一道冰冷法則.”
“你不覺得，天道附體的時機太過巧合麼？”
端木婧分神戒備着那輝光流轉的劫帝之軀，沉吟道：“恰在我們欲取界髓之際，她突然復甦出手阻截。
此後便一直阻攔我們接近，卻又不再主動攻擊”
“你是說，這背後另有緣由？”十一蹙眉低語：“但看她這般模樣，顯然也不會回答我們的話。”
“我們也可另闢蹊徑。”
端木婧眼底寒芒一閃：“設法奪來界髓便是，何必與她糾纏不休。”
她重新站起身，衣袍無風自動，氣息變得愈發深邃磅礴。
“我來正面牽扯住她，你去找到界髓，得手便走。”
“.”
十一柳眉微蹙：“如此安排，你會沒命的。”
端木婧淡淡一笑：“能與承兒相知相識，我也不留遺憾啦.”
“你還有臉提。”
十一與她並肩而立，臉色卻有些發冷。“一邊喊他孩子，一邊與他做那種事，當真是無恥。”
“十一”
端木婧話語微頓，莞爾道：“獨孤，你總算是與我生氣了？”
十一冷哼一聲：“你還是喊我婆婆吧。”
“這、這還是太.”
“既然不願喊，那就別死了。”
十一併指一點眉心，準備施展幾門禁忌秘術。“回去之後，蘇承他.還需要你照顧。”
端木婧輕柔一笑，攏了攏髮絲，望向舊友之軀。“放心吧，我也想回去見承兒——”
咔嚓！
一絲異響，驀然從後方傳來。
端木婧與十一神色齊齊一凝，猛地回首。
此地乃是古界中域最深處，連接至五荒域的‘大地脈’，可謂此域最深奧秘所在。
縱是五族族長也絕難侵入，究竟何人能闖入此地.
心思電轉間，卻見三道身影倏然撞破蒼白虛空，飛身躍入此間。
“咦？”雙方目光瞬間交匯。
端木婧與十一皆面露茫然。
“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