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爲什麼她會如此的靈動，就像是一個祈求着情人誇耀的少女？
魏無道心中不解着，本欲直接迸發的劍意也被他壓制了開來，雖然他對於殺的是鬼是人沒有多大的意見，甚至於有木有亂殺無辜也缺乏思考的理由。
但眼下他似乎不得不思考之下，她美還是不美的問題？
給予提出問題者答覆不過是舉手之勞，應有之意。
然而魏無道看了看裂口女的身前，又打量了片刻她的臉龐身材，最終卻是沉寂了下來。
說漂亮吧，對不起他的心。
說不漂亮吧，對不起她的眼睛。
哎，爲什麼要把這個問題給他來回答？魏無道想着，出乎意料的躊躇了起來。
見着他的猶豫，裂口女期待的神色很快的消失了下去。
有黑氣起伏跌宕，最終又一部分融入了裂口女的身體裡，令得她身上人類的氣息飛快的褪去，那美麗動人的眼神之中也多出來一絲亡者對於生者的憎恨。
她扭過了頭，看向了那端莊秀麗的巫女，再次詢問道。
“我漂亮嗎？”
那聲音沙啞又難聽，像是兩個鐵片在不停的摩擦，又像是從地獄之中發來的問候。
伽椰子在她的問話之中呆滯了起來，但她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握住了手中的神樂鈴。
“你很痛苦吧？”
伽椰子說着，拿着神樂鈴的手很快抓住了裂口女的雙手緊緊相握，令得裂口女的手也握住了她的祭器。
縱使那妖怪的妖力與聖力水火不容她也沒有鬆開手，縱使她與裂口女的手都散發出了滋滋聲，她也沒有鬆開手。
“你說，我漂亮嗎？”
裂口女再一次問道，那暴露在外的舌頭與如同鯊齒一般的獠牙也漸漸的變得如同異形了起來。
“不要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了，那隻會帶來痛苦，你的人生不該活在非議之中的”
伽椰子說着，隱隱有着聖力構造成的光球從她的身上浮起，那稀薄的功德之光也在這一刻微微的亮了起來。
溫暖的光照耀在了裂口女的身上，令得她似痛非痛大的叫喚了起來，臉色卻露出了些許欣喜。
“不要再將傷痛傳遞給更多人了，再多的恨意也造就不了你的幸福，放下吧，若是真的想要美麗十足的人生，也不該是通過這樣悽慘的復仇啊”
伽椰子說着，想起了自己短暫而充滿悲劇的一生，想起來自己平淡而稱得上幸福的生活，想起來自己的眷戀與希望破滅的那一天。
被丈夫指責着活生生的打死的那一天。
“你應當是美麗的，不是外表的美而是內心的美，如果沉浸痛苦之中無法自拔的話，握着我的手，這光能帶你出來”
“但我這樣子，真的可以嗎？”
“我也曾經如你一樣，沉迷怨恨之中，但我醒悟了，在娘娘慈悲的光中醒悟了，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那淡淡的聖光開始籠罩着，頌揚起后土娘娘的慈悲。
圍觀的魏無道身影退開了一步，莫名的他想到了聖母，想到了想要救贖一個個不幸之人的救世主，想到了只要聽到了發出了求救之聲便會身不由己挺身而出的英雄。
伽椰子的現在與之前的傳聞差別也太大了。
伽椰子的真誠感動了裂口女，自從她變成了這副模樣之後接受到的便除了厭棄與逃避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
“我願皈依，還請聖大人教我”
裂口女說着，低眉順眼了起來，那本來極力掙脫而擺動的手掌的也開始放鬆了下來，散發着兇厲與血氣的剪刀也無力的垂落在地，化作了黑氣散去。
“你跟我念”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於后土”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於后土”
“然而，汝無需痛苦和哀傷，死亡是生命的循環，並無絲毫掩蓋，虛僞，黑暗…”
“然而，汝無需痛苦和哀傷，死亡是生命的循環，並無絲毫掩蓋，虛僞，黑暗…”
聲聲誦唸之聲從兩人的口中響起，聖焰漂浮着，照耀着二人的身軀，像是在指引着前路。
有淡淡的功德之氣從裂口女的身上鑽出融入了伽椰子的身上，那淡淡的功德光膜似乎加重了些許。
而在魏無道的窺探之下，這一絲功德之氣似乎與人道功德，天道功德又有些不同。
他突然之間，就明白了。
原來，一人就是一功德，何所謂功德？功就是身體，而德就是心靈。
任何有益於這身體，這心靈的，就能增加這個功德整體的數量甚至質量，也因此在總量上，獲得了新的功德，當然，有其中還有細微的差別，有益身體是功多，有益心靈是德多，是故愛人是功德，幫人救人是功德，自愛也是功德。
個人是如此，而家庭也是一個功德單位，任何有益這個家庭改善和穩定的，也可增加功德，是故和睦家庭，富足家庭，都是功德。
社會更是千萬人組成的功德體，國家就是具體的代表形態——國民富強安康是功，治國有方自是爲德。
恍惚間，魏無道突然覺得這怕是人道功德的真相，有益於個體有益於集體的不斷攀升，恍然間他對於洪荒之中的外功，陰德之說有着更爲深刻的理解。
採食靈藥，祭練丹器是外功，教化弟子，興雲佈雨是陰德，與人征戰殺伐是業，殺傷無辜是業孽力深重。
原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功德嗎？並非實際的存在僅僅是形而上的概念，並非上天賜予的天材地寶，而是存在於人心，有功與你我，有功於天地的概念。
怪不得那些十世善人會有飛昇機遇，怪不得那些所謂的功德法器一個個的都弱到不行的樣子，原來是因爲這樣。
萬法不侵的事實竟然是有功有德行在身，有所顧忌，而並非是真的有那種功效。
唸誦聲漸漸的大了起來，魏無道睜着靈目四下警惕着爲兩人護法，他清晰的看到在巷尾的角落裡有數個付喪神側耳傾聽，聆聽着神明的經意。
甚至於那牆頭也漸漸的亮起了一個個琥珀色的眼睛，那是貓妖，是狐狸精，是犬妖……
他們凝神傾聽着，口中也漸漸的複述起來，應和着……
有罪孽着身染紅蓮之火躍下牆頭在地上一躍而亡，但更多的是壓制着痛苦呼喊的慾望，默默的體會着聖力洗練着血脈妖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