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最神奇的溝通工具,它能讓不善言談的人變得健談,能讓彼此不願意交心的人袒露心扉。
聶空和莊錢,是緣,對飲之時,皆是目光深邃的透過洞口呼嘯而入的寒風望着外面的風雪之夜。
澹臺浮雨沒有做一個小女人侍奉二人,自顧自的煮茶,一邊煮茶一邊自修,那份空靈讓莊錢不止一次的望向她。聶空感受得到,莊錢對澹臺浮雨除了欣賞就是長者的好奇愛才之意,與男女xìng別無關,就像是你擁有一件喜愛的器具,如何喜歡你也升不起別的念頭。
“跟我走吧,去見識更爲廣闊天地,大千世界很大,大千世界也很小,窺一而得全,這裡的人,太過保護自己在意的東西了。”莊錢放下第四個酒罈,終於忍不住開口。
澹臺浮雨沒有望向聶空,聶空也沒有表現出一點想要干預的意思,只是側頭對着莊錢口中的更爲廣闊天地感興趣。如果在進入棄遺之地之前,有人跟他說這世界很大,大千世界亦不過是片面之小,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可在見識過蟲族之後,他相信了,大千世界和蟲族一樣,都是一個生存的空間,那是不是還有更多的生存空間呢?答案是肯定的,早就看這莊錢有一種完全超然的態度,不是因爲他真的脫俗,而是他在別人的世界中,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就像自己在蟲族一樣,在大牛溫大叔等人的眼中。自己無疑是第二個莊錢。
澹臺浮雨端起茶杯,輕輕的飲了一口:“茶,水,酒。酸甜苦辣。實際上。深究之下,除了補充身體的水分,對我來說都一樣,沒有任何區別。更廣闊的空間,難道不修煉了?”
莊錢苦笑一聲:“果真是一說就錯。”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維說道:“修武一途,你不打算見一見更高層面的強者嗎?”
澹臺浮雨輕笑:“他們,已經到了極限嗎?”
莊錢搖搖頭:“算了,說就錯。說了不錯就不是我找的人了。”
澹臺浮雨笑着,繼續着她唯有剛剛放棄了一小段時間的修煉,她不急不燥,聶空即便此刻是大能者。她還是這個速度。
直至天明,澹臺浮雨在修煉,煮茶。聶空和莊錢幾乎不怎麼說話的喝着酒,享受着無聲的酒局到了最後爲了解除寂寞而暢飲的滋味。莊錢站起身,望着外面暴風雪過後的明媚:“三次見面。三次你都在晉級邊緣,沒想到現在亦是如此,曾經我能用無數人印證過的理論來提點你,而今。你到了這般實力,已經不是我能夠提點的了。走了。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也該離開了。”
聶空最終還是問了:“看這大千世界。可有留戀。”
莊錢深深望了他一眼,搖搖頭,猶豫了一下說:“你覺得是災難的東西,並不一定是個東西,多想想多看看多走走。沒有一個種族,真的能夠完全在非超自然狀態下覆滅。”
聶空一驚,這莊錢是不是知道什麼。
莊錢緩步向着洞外走去:“我見到的,也不一定是個東西,有機會,去外面的世界,我們或許有緣能夠再相見。那時,你一定懂得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聶空笑笑,抱拳告辭,緣分有了幾次不經意間的相遇,未來還能不能遇到,不取決於空之戰場有多大,而是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大千世界外的世界有多大。
一夜暴風雪,山區銀裝素裹,動物留下的腳印讓這雪地變得熱鬧起來,在空之戰場內有很多類似的山區,很少會有武者來到這裡,還能難得的保留一絲自然的清新,沒有被破壞掉的清新。
莊錢的身影在雪地上漸行漸遠,聶空不知道他來了多少年,但卻知道整個空之戰場,也唯有他是真正的享受遊歷,在遊歷中去面對山山水水,面對着人世間的殘酷和冷暖。
澹臺浮雨站到聶空的身邊,淡淡說道:“你去忙吧,等你忙完了,我們一起回去,你能找得到我的。”
聶空嗯了一聲,灑脫的邁出山洞,腳尖在雪地上輕輕一點,縱出數丈遠,享受着實力還停留在不能飛天的某種快樂,澹臺浮雨微微一笑,縱身升空,轉眼消失不見,在她離開的剎那,洞口被強力封閉,一塊巨石封住了山洞,那裡面殘留的酒罈和羊骨,或許會在幾百年後,被某個經過的武者發現,會將此當作奇遇的開始;又或者某年某月某rì,某人在這裡懷念曾經逝去的歲月。
當聶空回到空城時,那些沒有解開的疑問,也擺到了桌面之上,一個空城的存在不能改變整個命運,反而讓一些人產生惰xìng,它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
“沒意義,往往最有意義,他知道我們不知道的,他不敢告訴我們,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事情,如果我們能夠承受,我想他會說。”很繞口的一段話,在一陣輕靈的聲音中,爲衆人解開不是疑團的疑團,來人所擁有的公信力,讓本來不解的土狼和海吞江、金金,都預感到了什麼的離開,涅槃武神都不足以承受的恐怖,那將會是什麼?
標誌xìng的酒窩依舊可人,透人心扉的眼神依舊讓你沒有秘密可言,小丫頭長大了,大到可以將神秘變成一種美感,大到眉宇之間有了讓男人爲之瘋狂的風情。
“累嗎?”
“累也不累。”
“苦嗎?”
“苦也不苦。裝是不是很累?”
“習慣了。”
“承擔,是不是很苦?”
“我沒那麼崇高。”
十幾年時間,足以讓地藏成長爲一個真正的大姑娘,在她的身邊,也會有一些追求者,也會有一些初出茅廬的青年才俊,見到這些人怒目而視的模樣,聶空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我老了,你們長大了,未來都是你們的了。”一句話出口,引得黑臉車軸大漢,擁有着巨人王族血脈的地藏追隨者趙大寶,撲哧一聲笑噴了,指着聶空說道:“你……”下面話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麼了,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這幾年自己跟在地藏身旁都不免受到這些小傢伙們的影響,回頭再看看,真的是不同了,他們的身上,真沒有十幾年前聶空等人身上那股子銳氣了。
生活越加的安逸,一代人不如一代人。前面的人揹負的越多,後面的人越覺得世界是美好的,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
土狼喃語道:“看來是該離開了,好像晚了些。”
海吞江也嘆道:“還真是捨不得眼睜睜看着那幫小兔崽子被殺,這就是聶空要我們看到的東西嗎?肩膀扛起來就要一直扛到底,放下了就是罪人,就會被口伐筆誅,就會被一些人詬病爲不負責任。”
金金翻着白眼,yīn惻惻說道:“這些人從來不會想一想,爲什麼不是自己來扛?誰有義務一直替他們來撐起整片天空嗎?”
地藏沒有理會身後那些象牙塔內的青年才俊,溫柔笑着,對於很多人難得的溫柔,擡起手,摸着聶空的臉頰:“你不僅要自己捱罵,還要讓大家跟着你一起捱罵。空城是象徵,一下子跨了……”
“那就讓它垮掉吧,十幾年還沒有覺悟的人,留在這裡早晚也會有一個結果的。至於你們,罵也就罵了,總是我一個人捱罵你們也過意不去,索xìng大家一起玩吧。”聶空不以爲然。
幸符地藏轉身,面對着所有人,說出了一句聶空曾經總掛在嘴邊,這十幾年大家都有些模糊的話語。
“沒有人可以對別人的人生負責,能對自己負責,人生就已經圓滿了。”
一句讓人覺得蛋疼的屁話,會被無數人嘲諷謾罵,會招惹來無數的非議,多少年來,門派家族,承載了多少長一輩晚一輩的關係,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得到過來自長輩的照顧,待到他成長爲長輩,又會對下面的子侄進行照顧,師門的關係也是一樣,多少年來大家都覺得沒有問題,作爲長輩扶持晚輩一程,理所應當的嘛。
也正是因爲這種思維的傳承,空城的出現讓無數的人歡欣雀躍,他們認爲這是四派聯盟內的強者給後學之輩設置的一道屏障,不會輕易毀滅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思維模式,要知道過往的空之戰場,在很快的時間內就會有相當數量的武者死亡,皆因他們無法適應突然間沒有人給予你希望的環境。
空之戰場是毀滅人希望的,空城是建立希望的,而聶空的終極目的卻是要在最後徹底抽離他們的希望,那些能夠適應的早就適應,不能適應的只剩下一羣骨子裡怕死的懦弱之輩。比起空之戰場,聶空更狠一些,能讓他如此不留後路的狠,可能xìng只有一個,那就是在未來某個時刻,會有超出所有人預料的事情發生,一旦發生,不會給任何人反應做準備的空間,就是要讓大家如空城突然崩塌一樣,從美滿的擁有一切到瞬間的失去一切。
進入棄遺之地之前,聶空是打算一點點培養讓這裡的人有一個緩衝慢慢的進入自己對自己負責的狀態,孰料這一進去就是十幾年,最初的想法與現實背道而馳,回來之後看到空城內某些武者安逸的狀態,索xìng就來一次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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