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蔚藍的天空已轉成灰朦朦的一片。
夕陽只是個模糊不清的光點,似有山雨欲來之勢。
慕容巧玲在大廈樓下等着妹妹巧晴下班,然後一起逛街shopping。不一會兒,就看到了慕容巧晴的身影,兩人正要上計程車,一輛銀色勞斯萊斯開到了她們面前,從車裡走出一個高馬大,穿着黑西裝的男子。
“慕容小姐,李太太想要見您。”男子望着慕容巧晴說。
“什麼李太太,對不起,我們不認識。”慕容巧玲瞟了男子一眼,挽着妹妹要走,可慕容巧晴沒有動,倘若她猜的沒錯的話,這位李太太應該是葉宵磊的媽媽,“姐,是葉總的媽媽,我去一下就回來。”
慕容巧玲愣了下,然後把妹妹挽得更緊了,“巧晴你別怕,我跟你一起去。”從妹妹不安的眼神裡,她隱約猜出來者不善。
“對不起,這位小姐,李太太只要見慕容小姐一人。”男子冷冷的說,慕容巧玲正要爭辯,被慕容巧晴阻止了,她拋出一絲佯裝輕鬆的微笑,“沒關係,姐,我自己去就好,不用擔心。”
她抽出胳膊,隨着男子上了車,留下慕容巧玲像熱鍋裡的螞蟻,急得團團亂轉,眼睜睜看着車消失在視線,卻無計可施。
暮色逐漸深濃,風起了,攜着細碎的雨絲,從天際飄落下來。
慕容巧玲看着手錶,已經過去半個小時,還不見雨茉回來,而且她的手機竟然也關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焦急的來回踱着步,雨點大了,雨珠沿着她鬢角的髮絲滑落下來,浸溼了面頰。
“慕容巧玲——”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的一瞬,她的眼睛忽的亮了,如獲救星,“葉宵磊!”
斯坦福最高檔的萊蒙咖啡廳已清場,今晚的客人只有兩位。
VIP室裡,慕容巧晴不停攪動着杯中的咖啡,心裡有種躺着中槍的感覺。
李香茹輕輕一笑,眼神卻硬冷的像兩把利劍,“這裡的咖啡很不錯,慕容小姐,試一下。”
她沒有動,她很清楚,對方不是來請自己喝咖啡的,“李太太,您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必拐彎抹角了。”李香茹放下了咖啡杯,臉上依然掛着冰冷的笑意,“宵磊很快就要結婚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他。”
慕容巧晴嘆了口氣,眼裡是極爲無奈的神采,“李太太,您真的弄錯了,葉總是我的老闆,我是他的職員,僅此而已,沒有別的關係了。”
“好了,你不必跟我解釋,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表面裝的清清純純的,骨子裡什麼鬼主意都有。”李香茹的言語忽然變得異常尖銳,看到那張平庸而貧窮的面孔,她就抑制不住心頭的厭惡,她從包裡掏出了一張支票,從桌上移了過去,“這是二十萬美金,只要你離開公司,離開宵磊,這張支票就是你的了。”
慕容巧晴淡淡的掃了眼支票,臉上是異乎尋常的冷靜,唯有眼睛裡黧黑的眸色,在不斷加深
,“李太太,我對您的支票一點興趣都沒有,您完全不需要這樣做。”
“不要裝出一副高尚的樣子。”李香茹的語氣裡帶着極爲凜冽的嘲諷,“我找人到秦海打聽過,你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賺不了幾個錢,你的學費是靠獎學金,生活費則是靠平時的打工,像你這樣家庭的女孩,到美國來哪個不想能攀上個有錢人,不但今後衣食無憂,還能順利拿到綠卡!”
慕容巧晴未動聲色,依然淡定如初,那面孔彷彿一張臉譜,除了雕刻上去的表情外,再無一絲多餘的微瀾。只是,眼睛益發深邃,像一泓黑黝黝的深井,望不到底,“李太太,工薪階層又怎麼樣,我們憑自己的雙手掙錢,不偷不搶,從未覺得低人一等!”她的語氣不緊不慢,不卑不亢,“我對別人的錢一點興趣都沒有,至於綠卡,美國方面早就對我拋了橄欖枝,只是我自己想要考慮一下,我並沒有打算畢業後一直留在美國。”
這沉着,讓李香茹驚訝,讓她困惑。這副平凡的軀殼包裹下的,是一個多麼執拗的靈魂!這感覺也增添了她的不安,如果只是一個草包反倒不足畏懼,聰明的女人最讓人害怕了。
“你不需要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的聲音更加凌厲,更加寒冷,彷彿爲了掩飾那絲不安。“給你一天時間,趕快離開宵磊,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對付像你這樣的人,我有得是方法。”
這警告像是從烏雲裡落下的冰雹,只是還未落地,便被一聲雷鳴般的咆哮震得粉碎,“您不要太過分了。”
貴賓廳的門被狠狠的踢開了,葉宵磊帶着慕容巧玲暴怒的衝了進來。
慕容巧晴轉過頭,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葉總,姐。”她低喚了聲。
葉宵磊卻是異乎尋常的緊張,“巧晴,不要怕,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李香茹的心“咚”的狠狠一跳,彷彿被重物用力撞擊了一下,不,應該是對面人刺來的軟刀,軟軟的,卻是一刀見血,讓她無力還擊。
這一幕,就像倒退的記憶畫面衝擊了她的眼,只是,當時的男主角不是兒子,而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曾經這樣的出軌過,爲了一個平庸的女人拋棄了她,差點離家出走,如果不是她及時制止,讓那個女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她的家早就散了。所以她對那些平庸但心機深重的女人恨之入骨。
此刻,她幾乎失去了理智,聲嘶力竭的吼了起來,“夠了,宵磊,夠了,你簡直瘋了,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葉宵磊擡起頭,目光像鋸齒一樣,從她臉上殘忍的劃過,他沒有說話,讓慕容巧玲把慕容巧晴帶了出去。
天黑了,雨聲大了。
紛亂的雨點砸落在窗臺,打碎了盛開着的玉蘭花。
李香茹的心似乎也被打碎了,“宵磊,你一向最理智,怎麼會被那樣一個女人迷得頭昏腦脹。”
葉宵磊的臉如窗外的雨空一般陰沉,“媽,我到底要跟您說多少次,巧晴只是
我的員工而已。”
李香茹冷冷一笑,當年丈夫也是這樣說得,那個女人只是他的秘書,結果沒幾天就搞到了牀上。
“夠了,宵磊,媽不是傻瓜,你下面那麼多員工,我怎麼就沒見過你請其他人吃飯,讓其他人到家裡來?媽告訴你,像這種貧困家庭出來的人,低賤,虛僞,心機深重,只不過她有一副清純的面具,將骨子裡的粗鄙很好的隱藏了起來,迷惑了外人!”
她幾乎控制不了出口的話語,動了動脣,還想繼續說下去,被葉宵磊打斷了,“對於一個您只見過一面的人下如此結論,未免太欠妥當!人的好壞和高低不是根據出生來判斷的,相處久了,您就會發現,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她的身上有許多美好的品質。”
“就算一百年,我也看不出來!如果你還是我的兒子,就馬上和那個女人斷絕關係,讓她滾出公司!”沈絮菲的語氣裡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她很清楚,之所以厭惡慕容巧晴,無關出身,無關品質,僅僅是因爲她令她想起了那個厭惡至極的女人。
“對不起,要讓您失望了,我一向都很尊重您,也請您尊重我,巧晴是我的員工,我不會讓她離開的。”
葉宵磊回答也極爲堅定,堅定的像走火入魔,令李香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不能讓歷史再重演,決不能!
“好,宵磊,如果你不讓那個女人從你身邊消失,我就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說得咬牙切齒,葉宵磊狠狠的震了下,眉頭鎖緊了,眼裡射出了極爲陰鷙的光芒,“如果您敢動她一下,我就讓您失去兒子!”他抓起桌上的支票撕成了粉碎,憤怒地向上一拋,碎紙像雪片一樣從空中散落下來,“請您不要逼我!”
他的聲音像岩石一樣硬冷,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李香茹半張着嘴呆坐在椅子上。
一道電光從窗口透進來,照耀在牆壁上。
她彷彿從那道電光裡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得意的笑臉,在嘲笑她的失敗。
她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的朝牆壁砸去。
碧光飛弛而過,咖啡杯撞在牆上,又重重的墜落在地,咣噹一聲,摔成了碎片。
咖啡如點點珠淚四散開來,在潔白的牆紙上留下了一道道褐色印記。
豪華的賓利裡,葉宵磊萬分抱歉的看着慕容巧晴,“對不起,我代替我媽向你道歉。”
慕容巧晴搖了搖頭,“我沒事,葉總,我想你媽媽和你女朋友對我的誤會太深了,我想我還是離職好了,免得打擾你們。”
有陣不易察覺的細微痙攣,從葉宵磊的嘴角掠了過去,“巧晴,不要因爲這件事影響你,好嗎?我保證不會再讓她們來打擾你了。”他懇求的看着她。
旁邊的慕容巧玲嘆了口氣,“葉總,我妹妹現在受了這樣的委屈,可不是一兩句道歉就能了事的,你得加工資補償她。”
“好,只要她願意留下來,加多少就可以。”葉宵磊毫不猶豫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