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緩下了腳步，他知道那是誰的電話，知道她爲什麼會哭，他很心疼，但也必須讓她哭出來，不然一直像她前幾天那樣默默的壓在心裡會更難受。
順手出了幾張紙巾走了過去，把她擁進懷裡，擦拭掉臉頰上的淚痕，溫柔的低聲輕語，“好了，電話還通着呢，別哭了。”
“嗯.......”又抽泣了幾聲，平緩下情緒才把電話又放到耳邊，聲音略帶沙啞道：“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醫生說了做個手術就可以了，你想好了嗎？手術打算在哪做？”
“我想回法國，想我父母了，他們一直希望我能多回去陪陪他們，這下他們可以如願以償了.......”最後的聲音儘管他極力控制可也還是帶了幾分哽咽。
畢竟面對生死，沒幾個人可以真的從容以對，他還無法想象當他的父母知道他的病情時，該是怎樣一副天塌地陷的場景......
“嗯，是應該回去的，他們可以更好的照顧的。”她猶豫了一下，左手緊緊握住韓奕騫腰側的衣服，“要不陪你回去吧？”
林汐瑤的話頓時讓韓奕騫身體一震，他沒想到林汐瑤這時會說這樣的話，喬爾.摩爾的邀請，再加上白淺年，還都同樣使法國........
“我不准你離開！”他驟然收緊圈子在她腰間的手臂，把她緊緊箍在懷裡。
但林汐瑤只是皺了皺眉，依舊似沒聽到一般對電話裡說：“摩爾你還記得嗎？他邀請我去法國加入他的工作室，這件事師父也已經同意了，既然你也要會法國，那我就和你一起回去，我也好久都沒見師父了......”
“那他呢？”白淺年淡淡的問了一句，他剛纔已經聽到了韓奕騫強勢的聲音，韓奕騫明顯是不想讓瑤瑤離開的。
可瑤瑤陪他回去，陪他走他生命裡最後一段路，對他確實很有誘惑力，這是他原來想都不敢想的，可現在已經有了期許。
“他.......”她擡頭望着韓奕騫，四目凝視，他緊緊皺着長眉，眉宇間有明顯的怒意，“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的，等我電話吧，你早點休息，好好聽醫生話，不許挑三揀四的提各種不靠譜的要求，你現在在生病，等你好了你想怎麼樣都行。”
“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別太強求了，最後一句話，已經到嘴邊卻還是被他自私的嚥了下去，他想就自私這一回，等他不在了，瑤瑤依舊還是韓奕騫的。
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她能感覺到後背起伏的胸膛裡的凜冽的怒火，如一頭暴怒的雄獅隨時都能把她吞噬掉。
她放下手機，小手握住腰間的大掌，用力一點點扳開一點空隙，在他懷裡轉過身仰頭望着他，“阿騫，我們談談吧。”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尋不到一絲兒的光亮，“你想談什麼？離開的事情不用談，我不同意，你也休想離開。”
“那我問一句話，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韓奕騫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坦然而自信，有些事情他早已經準備全都告訴她，雖然有些她自己已經發現，但也還有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今天他都會告訴她，“可以。”
四目凝視，明明很相近，明明觸手可及，但林汐瑤卻一直覺得兩人之間彷彿擱在一道透明的屏障，忽遠忽近，愛恨不明，“你愛我嗎？或者說在往相處的日子裡你愛過我嗎？再或者，以後你會愛上我嗎？”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自己留後路，哪怕這三種可能中有一種是存在的，她也都不會感覺到的失望，她都能有一個爲了他留下來的理由。
她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眼睛，生怕錯過一旦點細微的情緒變化，他也同樣很認真的看着她，眸底閃過一抹詫異，一絲慌亂，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問出這個兩人之間一直迴避不提的問題。
愛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兩人之間頓時陷入沉靜，時間彷彿都在兩人身邊靜止了一般，而林汐瑤的心在這寂靜中一點點冷卻成冰，又狠狠摔落谷底.......
她留了三條退路，可卻依舊無路可退。
她忽爾揚起嘴裡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聲音略帶沙啞道：“合同到此結束吧，五千萬我會打到你的賬號上，我明天會準備好一份離婚協議書籤了字給你，阿騫，祝你以後能遇見那個讓你心裡能開出花的女孩，我很遺憾，那個人不是我，但我依舊爲你祝福。”
她趁他還在失神間用力推開他的手臂，轉身走出臥室，只餘下韓奕騫一人依舊皺着眉看着她離開的方向。
腦海中還依舊盤旋着她的問題，愛嗎？或者曾經愛過，再或者以後會愛上嗎？
他心裡一片空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承認他是喜歡林汐瑤的，也是在乎她的，可這就是愛嗎？
他的心裡這些年好像是一直被他用以前的回憶，用負罪感，用小諾填的滿滿當當，不留一絲空隙，但當看着林汐瑤從他懷裡離開，他卻突然覺得自己的一下子空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算是愛嗎？
他還有能力，有資格去愛一個人嗎？
林汐瑤並沒有離開別墅，但這一夜她也沒有再回臥室，而是找了一間客房待了一夜。
她說不着，一閉上眼眼前就是韓奕騫抿着薄脣，皺着眉頭望着她不說話的樣子，一遍遍回放着她當時那種墜落深淵的無力絕望感。
她以爲相處這麼長時間，他對她肯定是有感情的，畢竟有些時候他看她的目光，他對她的吃醋霸道，都能讓她感覺到她是被愛着的。
可今天，卻實實在在的證明了，一切不過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呵！
既然不愛，既然註定沒有結果，那就這樣散了吧！
這一夜，只有一牆之隔的兩人同樣的一夜無眠，明明那麼近，卻像隔着千個不相欠山萬水一般的遙遠。
當第一縷太陽鋪灑進房間裡時，林汐瑤已經收拾自己樓下出了門，卻不知就在她走出別墅的時候，韓奕騫就在二樓書房的陽臺上，靜靜地看着她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