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簡汐站在門口，直勾勾的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她走到老太太房間門口，看着那兩個傭人問，“剛纔出去的是五叔嗎？”
“對不起，少奶奶，我不知道。”
傭人態度恭恭敬敬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
葉簡汐有些失望，“不用說對不起，我就那麼隨口一問。”
傭人垂着眼簾沒說話。
“是簡汐來了嗎？”
房間裡傳出來慕老太太的聲音，葉簡汐應聲：“是我，奶奶。”邊說着邊進了房間。
老太太房間裡有地暖，進了房間，暖和的跟春天似的，葉簡汐冰冷的手腳迅速的熱了起來，走到老太太跟前，看到小丫頭被安放在一邊，咬着個奶嘴睡的正熟，笑着說：“奶奶。”
“我剛纔聽到外面有你的聲音，等了不少時間吧？”
“沒有，纔來一會兒。”
慕老太太心知她體諒自己，笑着搖了搖頭說：“看外邊的天，應該是要下雪了，不知不覺，你都嫁進慕家四個年頭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
葉簡汐附和。
慕老太太看着她除了頭髮，其他的跟四年之前沒什麼兩樣的臉龐。心想，上天雖然給簡汐那麼多苦難受，到底是留了一些優待。
葉簡汐被老太太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問：“對了，奶奶，剛纔你在見誰？我看着是不認識的人，咱們家我還沒陌生臉孔呢。”
她不經常回老宅這邊，可再不經常回來，也嫁進慕家四年了。
家裡的傭人都認的七七八八了，有些叫不上來名字的，臉孔卻是認的的。唯一不認得的只有慕江墨那院子裡的人。慕江墨的院子雖說在慕家，但更像是獨立出來的院子。平日裡他那個院子裡的人都是獨來獨往，慕江墨也從沒露過臉面，整個慕家見過他的人好像沒幾個。
所以，剛纔聽到老太太說那個人是是慕家的子孫。
她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慕江墨。
葉簡汐話一問出，慕老太太滿是笑容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那個人不值得一提，別再問他了。”
葉簡汐很少見老太太不高興的樣子，意識到自己惹得她不快了，趕緊改了口說：“嗯，奶奶……今天下午，蓁蓁沒少鬧騰你吧？”
慕老太太臉色這纔好了一些，“鬧騰倒是鬧騰了一些，不過我睡了那麼久，有個小丫頭在我身邊鬧騰，反倒好一些。”
“我是怕她把你累壞了。”葉簡汐道。
慕老太太把蓁蓁抱起來，說：“我不怕累，就是怕你們不捨得把蓁蓁放在我身邊。我知道你們不喜歡老宅這邊，這幾天留在這裡，是爲了我這個老婆子。”
葉簡汐被老太太戳破，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在她心裡，慕老太太跟親奶奶沒什麼區別。
沒那麼多的顧忌。
葉簡汐看着老太太抱着蓁蓁，想要說話，腦海裡卻閃過慕西顧的模樣：“奶奶，你真的想在身邊養一個孩子，可以把西顧帶在身邊。她已經一歲多了，比起蓁蓁好照顧。而且……瀟瀟那邊照顧不過來，二嬸她對西顧也沒那麼上心……”
話止於於此，葉簡汐不想多說馮梓雲的壞話。
背後議論人是非，非君子所爲。
慕老太太聞言，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葉簡汐。
對上她欲言又止的目光，慕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麼，卻是沒有急着開口說話。
抱着慕蓁蓁，輕輕的拍了幾下，嘆了聲氣。
她說把蓁蓁留在身邊，是因爲她真的喜歡洛琛和簡汐的孩子。
而西顧……
蘇瑾年當初鬧得事情，她有所耳聞，因此對西顧的喜歡，說到底到不了非把她抱到身邊養的地步。
在慕家這個大家庭裡，能抱到她身邊養的孩子，說到底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說穿了，那是一份特殊的尊容。
慕家上下想爲難，也要看她這個老婆子的面子。
她明白這份特殊，所以哪怕喜歡孩子，也不肯輕易帶在身邊。當初她年輕氣盛，也只帶在身邊洛琛一個孫子。連老頭子親口央她照顧溫婉，她都沒答應。
現在把西顧帶在身邊，慕家上下難免會多想。
畢竟只要她一天沒入黃土，那洛琛的位子就沒坐穩，她把知寒的女兒抱養到身邊，豈不是給慕家一個信號？覺得她忽然重視起老二一家了？
到時候，難免又家宅不寧。
慕老太太不願惹是非，但也明白，簡汐開口並非是一時心血來潮。
梓雲重男輕女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西顧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曾孫女，八成是受到梓雲虐待，又恰好被簡汐看到了。
這纔有這麼一說。
只是簡汐年輕，心思純良，做出這個決定，不會像她考慮那麼多。
慕老太太沉默了半晌。
葉簡汐在把話說出來，也覺得自己的提議有些草率，老太太身體剛好，怎麼能讓她操勞呢？
“奶奶……”
“嗯，不用說了，改天我跟梓雲只會一聲，讓他們把西顧抱過來吧。你說的對，老了，難免寂寞，有個孩在身邊，我也能有個伴。等過幾年我不行了，再讓他們抱回去就是。”
慕老太太笑容滿面，像是真的開心。
葉簡汐鬆了口氣。
剛纔看老太太一直沉着臉色，她還以爲老太太不開心呢。
現在聽到老太太這麼說，總算是放了心。
敲定下保養西顧的事情，慕老太太又問起她，慕家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葉簡汐事無鉅細，全都一一道來。
說到柏原崇那件事，慕老太太摸了摸她全白的頭髮，嘆了聲氣說，“改天把這頭髮染回來吧，你看你這頭髮，比我老婆子的都白了，咱們出去，人家會不會笑話我們兩個是白髮魔女？”
葉簡汐聽到老太太的形容詞，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其實她沒打算把頭髮染回來，起初是爲了記住那件事，後來習慣了白頭髮，就更沒染回去的意思了。
既然老太太看着不舒服，那染回來也沒什麼。
在老太太房間裡，陪着她說了一下午的話，轉眼就到了晚餐時間。
葉簡汐原想着，讓傭人把晚餐端到老太太房間裡的，可老太太堅持要到外面用餐，她便跟傭人一起，幫老太太換衣服。
等收拾好，準備攙扶老太太出去的時候，慕洛琛進了房間。
他身上穿着西服，肩上落了幾粒‘鹽粒子’，室內溫度比較高，‘鹽粒子’融化，留下一小圈一小圈的水漬。
“我來吧。”
慕洛琛走到葉簡汐跟前，從她手裡接過老太太的胳膊。
葉簡汐拉住他，拿出手帕，拭去他衣服上的水漬，問：“外面開始下雪了？”
“沒有，只是一些鹽粒子。”
慕洛琛回答道，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跟外面的天一個顏色。
葉簡汐嘴角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慕老太太目光在兩人臉上提溜了一圈，說：“當初我沒看錯眼，我就覺得簡汐是最配洛琛的。你看，四年過去了，你們還跟第一次見面似的，甜甜蜜蜜的。”
這話明顯帶着調侃了。
葉簡汐鬧了個紅臉，嗔道：“奶奶……”
慕老太太說：“呦，我們簡汐害羞了，我老婆子不說了。”
不說話，卻是笑了。
葉簡汐臉燒的越發厲害。
慕洛琛笑着，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攙扶着老太太，道：“奶奶，前面都等着呢，咱們不說了，趕緊過去吧。”
慕老太太點點頭，說：“走。”
走到前廳，慕家上下差不多都聚齊了，看到老太太出來，衆人紛紛站了起來。
慕老太太道：“坐下吧，都是自家人，別因爲我老婆子一人拘束着，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衆人聞言，紛紛落座。
慕洛琛扶着老太太坐在首座，然後拉着葉簡汐的手，往下面的位子走。
慕老太太卻叫住了他們，“坐這裡吧。”
慕老太太指着自己左手下面的位子。
慕洛琛和葉簡汐頓時站在了那裡，慕家其他人看到慕老太太指的位子，也都愣住了。
以前慕老爺子、慕江城和章子芩都在的時候，慕家的座次安排是，慕老爺子和慕老太太並排在主座，左手邊依次是慕江城和章子芩，其次是慕江安和馮梓雲，再則是吳春熙一家……
右邊則是簡汐和慕洛琛，然後是慕知寒……
座次安排是根據身份安排的。
慕老爺子去了之後，那個位置就空了下來，有老太太在，誰都不可能坐到那裡去。而慕江城和章子芩的位子，按道理說，應該是慕洛琛和葉簡汐，或者馮梓雲和慕江安坐過去。
可幾個人似乎都沒有坐過去的想法，那兩個位置也都一直空着。
現在老太太忽然叫慕洛琛和葉簡汐過去，是要樹立兩人在慕家的威望？
馮梓雲見老太太要安排慕洛琛坐過去，臉上一陣抽搐，別人不知道老太太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可她知道，不就是讓大家都知道，慕洛琛和葉簡汐在慕家的地位是慕家最高的嗎？他們這些長輩也越不過去！
這老太太當真是偏心的沒邊了，睡在牀上幾年，睜開眼睛就替這兩口子謀劃。
馮梓雲心裡不舒服，也不想讓老太太、慕洛琛和葉簡汐順心。
皮笑肉不笑的說，“媽，大哥纔去世沒多久，大嫂也沒死，還在家裡關着呢。留着他們的位子，這是最起碼的尊敬吧？你讓洛琛跟簡汐坐在那個位子上，大哥在天之靈，只怕會不高興。”
老太太聞言，掃了馮梓雲一眼。
明明那目光沒有多凌厲，卻刺的馮梓雲嘴角一抽，無法維持臉上的笑容。
“椅子是死物，就因爲江城坐過，晚輩的就不能坐了？按照你這道理，我也不應該坐這個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