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裡，“熙雯，我陪着你，不怕，不怕好嗎？”
林熙雯一閉眼，眼淚就像是決了堤，整張臉被淚水溼透，她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懷孕後腫脹的腿幾乎站立不住，要不是龍澤抱着，她一定會跪在地上。
“爹地……”
嘶啞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溢出，聲帶被撕扯?，兩個字已經破音。
龍澤輕輕擦去她的淚水，可怎麼也擦不乾淨，“熙雯，我們進去。”
林夫人倒是沒有情緒失控，她在外面做了幾個深呼吸，眼睛潮溼，但沒有嚎啕大哭，她很懂得控制情緒，或者說她沒有那麼心痛。
一家人在裡面話別，外人則心照不宣的等着，沒去打擾。
宋青玄喟嘆，“這輩子就這麼交代了，誰能想到啊。”
唐宗瑞摸一把眼睛，淚水溼了掌心，他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人生本來就充滿了不定數，誰也不知道最後會死在什麼地方，怎麼死，但終歸都躲不掉這一劫。”
宋青玄則拍着老友的肩膀，半開玩笑道，“沒想到，最後就剩下咱們兩個老東西了，咱們兩個老東西，以後就相依爲命吧。”
唐宗瑞嘴巴一動，“我？我這條命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那一天。”
“有我在，你沒那麼容易死，你死了，我老頭子找誰喝茶去？咱們以前那些事兒，找誰閒嘮嗑？”宋青玄按着他的肩膀，沒有鬆開。
洛寒在一旁聽着，眼圈漲紅，溫熱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滴。
宋青玄說的沒錯，一個人倘若連個一起回憶過去的人都沒有，那該有寂寞？
一個人死了，仍可活在別人的記憶裡，時不時被提及名字和過往，但若是所有知道故事的人都離開，剩下那個人，是不是更可憐呢？
龍梟趕到醫院的時候是凌晨凌晨兩點多，林偉業的死亡，龍梟似乎並不意外。
洛寒看到龍梟，疲憊的拉住他的手，苦笑，“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本來就是個普通的夜班，下班後可以回家補覺，可是現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龍梟心疼她，更自責，“對不起，我才知道消息，來晚了。”
“不晚，你來了比什麼都好，對了，剛纔宋伯伯和唐伯伯來了，才走。”
洛寒是林偉業的主治大夫，暫時走不開。
想想也是諷刺，她竟然是林偉業的主治醫生。
龍梟捧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睛裡的倦容更是心疼的厲害，“什麼也不要想，他就是一個普通患者，你就是個普通醫生，不要有其他的心理負擔。”
洛寒撇嘴，“怎麼可能？你看，小澤和熙雯都那樣了。”
“那又怎樣？天下的事，都沒你重要，不許看了。”
龍梟霸道的把洛寒的目光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命令的口吻道，“我在這裡，你還有空看別人？嗯？”
洛寒頓時哭笑不得，龍梟安慰人的方式真是花樣百出啊，但是很奏效。
林夫人和林熙雯還有龍澤一直都守在病房裡面，凌晨六點多的時候，林偉業嚥了氣。
從頭到尾，他沒有甦醒，沒能跟妻子女兒話別。
所有的遺憾和悔恨，都永遠的帶入了墳墓，沒人知道他是否真心悔改了，也沒人知道他自殺的時候在想什麼。
自然，龍梟也沒能聽到他親口說出對不起。
或許，等到另外一個世界，他們若是有機會再見，會坐下來仔細的聊吧？
凌晨七點多，林偉業的遺體被推到了太平間，龍澤要照顧林熙雯，林偉業的後世則由龍梟安排助理去操辦。
忙到八點多，洛寒的夜班結束，醫院也漸漸平息下來。
坐上龍梟的車，洛寒慵懶倦怠的靠着座椅，側頭閉着眼睛，“龍梟，你說，人會有下輩子嗎？”
龍梟認真的開着車，熬了一夜，他精神尚可，但不敢有絲毫大意，尤其是早高峰車子很多，“嗯？怎麼這麼問？”
洛寒的手爬上他腰，靠近他，呼吸他身上的龍舌蘭香水味道，軟軟的道，“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也要這樣告別，那樣，我們還會再見嗎？”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分別以後呢？這個人就徹底成爲過去式了嗎？
還會有人記得嗎？
還會有人念起嗎？
這個名字會不會再也不具備任何意義呢？
多年後，誰還會記得世界上有過一個叫做楚洛寒的女人，一個叫龍梟的男人？
龍梟知道她今天受了刺激，觸動了女人的敏感神經，纔會格外的悲傷，於是快速的親了一下她的發頂，“就算別人記不得，我一定會，就算有一天我也老的腦子不清醒記不起來，至少咱們擁有過，這比什麼都重要。”
用生命愛過的人，會印在自己的每一個神經末梢，就算死亡，也會帶着她的痕跡。
只要輕輕一喚，即便躺在墳墓，靈魂也會甦醒。
洛寒疲憊的扯開一抹微笑，挪挪頭，汲取他的溫暖和力量，“所以，在一起的時候就努力的幸福，不要傷害，也不要誤解。”
“好，我答應你。”
認真的愛你，用我的餘生，我的一切。
全都答應你。
車子還在平穩的開着，洛寒太累了，靠着椅背沉入了睡眠。
龍梟的手機嗡嗡震動，他打開藍牙耳機，接通，“說。”
那邊是詹姆斯興奮的聲音，“龍梟，你要的人我帶了，十個小時後我們抵達京都國際機場，事先告訴你，這次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力氣，你要對我好一點。”
那邀功請賞的語氣，還是老樣子。
龍梟皺皺眉，“你想要讓我怎麼對你好？”
詹姆斯反而被問的有點怔了，不過腦袋一閃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龍梟，leo沒有乾爹吧？我想當leo的乾爹！”
“想都別想。”
狗屁的提議，他決定不會答應，讓leo讓他乾爹？怎麼想的！
詹姆斯挫敗的扁扁嘴巴，“我哪兒不好？我很對愛孩子的，我一定能當好乾爹！”
龍梟嗤之以鼻，“你先當個親爹試試，正式的戀愛都沒談過一次，還想當乾爹。”
“哼！誰說的，我馬上就找個！”
龍梟纔不聽他的人生規劃，掛斷了電話。
曹婉清要回國了，龍庭的餘生至少有個真心愛過他的女人陪伴，只是不知道曹婉清如今是什麼心境？
身邊的女人睡的安穩，她是真的累壞了。
睡吧，好好的睡一覺，再醒過來的時候，世界就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