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在急診室門口，白色邁巴赫，羊水破了，你馬上下來。”
洛寒放下手機，手指碰到座椅，摸到的不是血，她鬆一口氣，儘量不讓自己再激動，她深深地一口氣，緩緩吐出，吃力的用手撫摸肚子。
“寶寶，媽咪不怕，寶寶也不怕，乖……”
一陣絞痛自腹下尖銳的竄到眉心，洛寒手指猛然揪住座椅，茫然閉上眼睛，早已溼透了貼身衣服的汗水，此刻已經濡溼了她的長髮，髮絲黏在臉上，覆蓋了小半張蒼白的臉。
接到洛寒電話的婦產科主任傻了一秒鐘，天！她剛纔聽到了什麼！她聽到了什麼！
“楚醫生！楚醫生，誰在你身邊？我……我馬上下去！”
洛寒無力的扭頭看一眼還亮着屏幕的手機，喘着粗重的氣息，只說出了一個字，“我。”
“你自己！我的天！我的天哪！楚醫生，你彆着急，我們的人馬上就到！馬上！看到人了嗎？急診的人已經出去了！”
主任邊說邊往電梯跑，她幾乎是跳上了電梯，只在那一瞬，她臉上背後已經沁出冷汗，嚇得渾身激靈。
洛寒痛的緊閉雙眸，因爲太用力，白皙的手背脹滿青色的血管，纖細的指頭似要被她折斷。
“快……”洛寒艱難的說出一個字，隨即而來的是更強烈的刺痛，她痛的用勾住腳趾，死死抵着踏板，強撐住不讓自己暈倒。
“寶寶……不怕……不要怕……”她的情緒已經嚴重影響了寶寶，孩子被母親身體的本能反應刺激，在肚子裡不安的扭動。
她每動一次，洛寒便要承擔雙倍痛苦，汗水順着臉頰溼了她的衣服，潮溼的手心早已黏膩的抓不住座椅。
“楚醫生！”
急診室的人打開車門，看到洛寒居然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上，三個人嚇傻了，接待過這麼多病患，自己開車來醫院生孩子的，絕對史無前例！
洛寒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她握緊拳頭，“發什麼呆？擡我出去。”
“哦！！哦！！是，楚醫生你別緊張，我們擡你出來，深呼吸，深呼吸……”急診醫生示範深呼吸，安撫洛寒的情緒，然而這些真的沒什麼用。
洛寒鬆開方向盤，由兩人將她小心的擡上擔架，躺下後，一股刺痛再度侵襲了她的四肢百骸，“羊水破了，孩子……早產。”
不需他們做檢查，洛寒把自己的掌握的有效信息全部告訴他們，節省時間，避免不必要的損耗，儘快去產房。
“好，產房已經準備好，楚醫生，我們馬上就上去！”兩個資歷較深的急診室醫生穩住了局面，而剛纔當副手的兩個年輕醫生早已嚇得魂兒飛了三成。
楚醫生……簡直就是女超人，這也太……太嚇人了。
婦產主任一路奔跑，接了急診室的班，把洛寒送上輪牀，推進了產房。
洛寒腹下刺痛，但頭腦很清醒，她拉住助產師的手，乾澀的嗓子道，“我要順產。”
主任一聽急了，“楚醫生，你現在體力消耗太大，陣痛提前，甚至連緩衝都沒有，羊水破了，但是宮口才開兩寸，你怎麼順產？”
洛寒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她甚至感覺到了嗓子裡的血腥味，“我可以，讓我自己生。”
主任用手背擦掉額頭的汗，她附身用乾淨的毛巾擦拭洛寒額頭的汗水，“楚醫生，我建議剖腹產，我們的縫合技術你知道，不會留下疤痕。”
洛寒無力的閉上眼睛，“剖腹產的孩子，抵抗力差，我的寶寶……她體質本來就……就不好，剖腹很可能會……主任，我堅持順產。”
主任看了一眼助產師，旁邊的幾個婦產科專家也都看着主任，他們不敢亂說話，如果躺在牀上的是普通病人，他們會告訴病人選擇最安全的方式。
但，他們面對的是楚醫生，是華夏醫院的股東，是龍梟的妻子！
她肚子的孩子，是龍梟的。
任何一個決定都變得分外沉重。
主任往門口退了幾步，對一個年輕醫生道，“聯繫龍先生了嗎？通知他馬上過來。”
年輕醫生搖頭，“電話打不通，打了好幾個。”
主任一聽懵了，“打不通！可是需要他簽字啊！他不簽字誰敢動手，萬一……萬一有一點紕漏，咱們這些人全都抵命都不夠。”
年輕醫生忙又拿起手機，但對方依然提示無法接通。
主任急的原地轉兩圈，“除了龍先生，楚醫生在京都還有其他親人嗎？直系親屬，必須是直系親屬。”
醫生把楚醫生的資料拿出來，翻了一遍，“袁淑芬女士，她是楚醫生的婆婆。”
“不行！龍夫人是癌症三期，她要是知道楚醫生這個情況，很容易因爲情緒激動產生併發症。”主任有些絕望的撐住額頭。
“沒有了，楚醫生的養父母都在美國，飛回來至少也要十二個小時，而且來回機場時間……至少也得一天的緩衝，其他的親人……無。”年輕醫生合上資料，兩眼直接傻了。
主任道，“找院長！快。另外，聯繫龍先生的助理，等下！去找林熙雯醫生，還有還有，唐醫生！去找他們過來！”
“好……好，我打電話。”
主任大步回到病房，此時牀上的洛寒臉上的汗水幾乎是下了一場雨，睫毛上沾染了雨水，沉的要擡不起來。
“楚醫生，我們需要你的家屬簽字，沒有家屬簽字我們不能……”
“我自己籤。”洛寒伸出一隻手，皓白的手臂一層汗水，指尖、手臂溼噠噠。
“楚醫生，你是醫生，難道忘了患者不能自己簽字？”主任拿開同意書，不給她。
洛寒被陣痛折磨的嘴脣慘白，她苦笑，似是玩笑，“除了我，還有別人嗎？我和龍梟是離異關係，他沒資格替我簽字，我的父母不再中國，直系親屬都不在身邊，等他們過來，你覺得來得及嗎？”
主任聽完差點哭了，“楚醫生，你的親朋好友呢？”
洛寒搖頭，他們不能簽字，因爲他們承擔不起風險和責任，若是順利還好，途中如有意外，龍梟一定會翻天覆地。
“我來籤，我承擔後果。”
六神無主之時，宋青玄腳步匆忙的走到產房外，推開門說了一句。
洛寒勾勾嘴角，“宋伯伯……”
宋青玄拿過去同意書，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他彎腰對洛寒微微一笑，“小洛洛，別怕，我們在外面等你。別怕，你別怕。”
洛寒聽話的點點下巴。
她以爲，她生孩子的時候，他一定會在產房陪伴，握着她的手，陪她走完最艱難的一段路。
她以爲，他們可以一起見證孩子的出生，分享那份驚喜和幸福，可是……
洛寒腹部又傳來陣痛，她忍着嚎啕大哭的衝動，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龍梟，你在哪兒……你好不好……你平不平安？
“楚醫生，保持呼吸，你要順產，就必須保存體力，不要急，不要怕……”
產房外。
唐靳言一路狂奔從心外科過來，額頭上跑了一層汗，“宋教授，她怎麼樣了？”
宋青玄摸出煙盒，“早產，她自己開車來的，路上羊水就破了，你想想吧。”
唐靳言聽完一頭懵，“怎麼會這樣？龍梟這混賬是怎麼照顧她的！”
宋青玄道，“你想知道？我特麼的也想知道，可是現在聯繫不到他，同意書的字是我籤的，除了我，沒人能承擔這個責任。”
唐靳言握緊拳頭，儒雅的面容此時一片森涼，“洛寒是第一次第一胎，龍梟不陪在她身邊，她一定會害怕，生孩子那種苦……”唐靳言說不下去了，他盯着產房的門，心痛的連想不敢去想。
“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混蛋！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都怪你……啊，好疼……”
產房的走廊突然傳來孕婦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罵，一個心急如焚的男人跟着輪牀，一邊不停的道歉認錯，一邊不停的安撫妻子。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生完這個咱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乖，生完孩子我帶你去馬爾代夫，去塞班，去北歐，好不好？”
“我不去！我不生……啊！疼……”
唐靳言和宋青玄以及從後面跑來的林熙雯都看到了孕婦被推進產房的一幕，然後三人的目光再度碰撞，氣氛變得很是詭異。
宋青玄心疼的看看洛寒的產房，“聽到了嗎？到現在，她一聲沒哭，一聲沒叫。”
唐靳言走過去，又走回來，六神無主的搓手，“就是她這樣，我才更擔心，龍梟不在，她不想讓你擔心。”
宋青玄把煙塞進嘴巴里，沒有點燃，他只吸菸草的氣，“小洛洛，她是個好強的孩子，她也是個懂事的孩子。”
唐靳言一言不發。
林熙雯闖過來道，“洛姐呢？醫生怎麼說？”
“她堅持順產，在等。”宋青玄說完，指了指樓道，“我去抽根菸，你們等着。”
林熙雯急的抹眼淚，“這個年代誰也順產，順產的女人身材容易走樣，而且順產多疼啊！嗚嗚，洛姐怎麼那麼傻！我再也不當她是我偶像了！嗚嗚，多疼啊……嗚嗚！”
林熙雯哭的肩膀顫抖，一個歪斜趴到了唐靳言肩膀上。
唐靳言顧不得許多，拍拍她的肩膀道，“相信她……相信她……”
不安的再看看產房的門，唐靳言的心懸在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