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方漸漸升起,天空飄滿嫣紅色的雲霞,柔軟的陽光似楊花般灑落大地,撕裂了薄薄隱霧。
暮涵已經甦醒,清澈如潭水的眸子,絲絲疲倦流淌出來。
她向米曉予瞥了一眼,淺淺的笑容,笑容沒有一絲瑕疵——米曉予一隻手耷拉在外面,另一隻手掛在牀邊,整個頭完全埋沒在了烏黑的頭髮裡面。
暮涵又向邵靜玲看去,她的臉被枕頭緊緊地裹住了,像個胖胖的企鵝躺在那裡。
她沒有看出,昨天晚上,她的兩位舍友睡得是多麼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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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寧靜的,窗外的天空清澈透明,像是撕開了原來的籠罩,塵埃在某個角落裡的玻璃終於被洗心革目了一樣,恢復了原有的色彩,是那麼的透明。
暮涵捧着書在座位上晨讀,教室裡人煙稀少,時而有幾個同學嘻嘻哈哈地進來,時間便像一條永不停息的河流向前涌去,陽光將蒼白的雲朵染得很紅,紅得鮮豔。
過了好久,米曉予進來了。
她的眼皮沉重、疲倦,目光無神、空洞,與昔日的炯炯有神、活靈活現相對比。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劃破了教室裡的無聊氣氛,暮涵放下書,隨聲望去——
米曉予正有氣無力地垂在桌邊,看着掉下的樹望穿秋水。
“喏,給你。”暮涵上前撿起那本書,遞給米曉予。
米曉予似乎想說什麼,但始終沒有說什麼,她的嘴脣動了動,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暮涵看了,覺得此時的米曉予有點兒像古時候的嬪妃氣若游絲、命不久矣的樣子。
雖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嬪妃——但至少那種弱不禁風、體弱多病的樣子還是可以表現得淋漓盡致的。
“——米曉予,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昨天沒睡好吧?”暮涵不禁意之間的問卻換來了米曉予敵對的目光,讓暮涵不由一顫。
“都——怪——你!”米曉予輕輕埋怨道,她的聲音有些低啞,真的有些像斷了的弦仍舊嘶吼,就連她的聲音也帶着些疲倦,一顫一顫的。
暮涵歪着腦袋不解的問:“我嗎?我幫你撿書哎!你連謝謝都不說一聲,還怪我!”她隱隱地有些生氣,眉宇間透露着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滿,全寫在臉上了。
米曉予依舊仇視着她,用顫顫的手從那堆書中抽出一張皺皺的白紙,暮涵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只見上面清晰地寫着幾個大字:“檢討書。”後面就是幾行整齊的字了。
暮涵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閱完這篇“檢討書”,滿意地點點頭,笑了:“寫得很好啊!字跡清楚、端正、整潔,一筆一劃鏗鏘有力,只是——”她的笑容漸漸凝固了,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有個字寫錯了。”米曉予馬上接了上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只寫了一半,還沒寫完。”
後面的半句話讓暮涵背脊發涼,這難道與她有關嗎?
看到暮涵一臉驚異的樣子,米曉予一字一頓地說下去:“因爲你講夢話,害得我連覺都沒睡好!”
“哦,我講了什麼?”
米曉予狠狠地盯着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繼續說下去:“因爲你講夢話,害我忘記寫檢討了。”
“嘿,不好意思啊!”
“因爲你講夢話,害得我因爲沒有寫好檢討可能會被老師說,這都是你害的!”
暮涵無言以對,“——那——你知道我昨晚講什麼了嗎?”
“天哪,斐暮涵!你也太沒良心了,我說了這麼多你竟然還只顧着你自己,我不懂我的意思嗎?”米曉予的目光抽搐着,帶動着整個身體一起顫動。
暮涵似笑非笑:“你又沒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麼,那就告訴我,我昨晚說了什麼吧!”
“不行!”米曉予將頭轉向一邊。“你自己做的夢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人啊,還是你的魂不在啊。”
暮涵一本正經地回到她:“如果你不知道我昨天說了什麼夢話,那有極大的可能是我昨天沒說夢話,根本就無法打擾你,那你不是冤枉好人了。”
米曉予就覺得胸口悶悶的,陽光從窗戶邊傳進來,十分的刺眼。
“我就想讓你幫我寫檢討嘛!昨天你講夢話講到十一點,也算是一個對我的睡眠時間的補償了,你可別賴帳啊!”她的眼神詭異極了,嘴角邊的笑容也顯得十分詭異。
說這話的時候,米曉予突然覺得那陽光好暖活啊,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燦爛起來,像撕裂的陽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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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住宿生注意了,學校中午進行寢室檢查,請各位寢室長做好安排。”小廣播一傳揚,整個學院不用幾分鐘的功夫,就連角落邊的一草一木也沸沸揚揚起來。
“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檢查啊!都事先不通知一聲,搞得那麼匆忙。”
“哎呀,慘了,我的牀上還有幾本小說呢!要是被老師收起來可不得了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個!”
“、、、、、、”
有學生在偷偷取樂,有學生在暗自懊悔。
霎時間,通往寢室的路上人擠人,摩肩接踵,暮涵也隨着人流向寢室奔去。
到寢室的時候,米曉予和邵靜玲已經在那裡忙得不可開交了。
“米曉予,你把你的行李箱放那邊去。”
“不是以前都規定放在那裡嗎?”
“全部改過了,你快去放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哦,暮涵,你把你那兒整一下。”
“哦。”暮涵點點頭。
“那邊——靜玲,窗戶要不要擦啊!好像很久沒擦了。”米曉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大疊的餐巾紙,皺着眉頭問一旁忙碌的邵靜玲。
“擦吧,誰叫我們一直沒擦的。”她頭也沒擡,忙着掃地。
暮涵的眼光碰觸到自己的一隻袋子上,這是自己帶過來的,可從來沒有開封過,裡面放了什麼?
她將袋子抽了出來,打開一看,哦,是一大袋的彩色單面膠。
記得曾經帶回來的時候好像要幫忙卷的,可是被耽擱了,真的有點慚愧。
“暮涵,你在發什麼呆,快點兒啊!”邵靜玲催着。
暮涵忙應了一聲,將單面膠放在自己最顯眼的地方,以便日後將這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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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突如其來的檢查讓及時抱佛腳的暮涵她們沒有得到好的成績,還被點名批評了,這讓斐暮涵、邵靜玲、米曉予三人的頭上都蒙上了一層霧,心情不是很好。
那天放學,爸爸來看暮涵了,還帶了很多的生活用品。
“小——涵,”和往常一樣,爸爸總是停頓一下才能叫完自己的名字,好像很不順口似的,可是暮涵沒有在意,她看到爸爸來很開心,只是覺得爸爸一個人的身影很孤單,像蒼天下一隻孤獨的鶴,內心充滿了寂寞。
她的心隱隱作痛,有好幾次她都是默默地流下淚水,爸爸待她真的很好,可是她記不得以前所發生的事情,按照爸爸現在的年紀,正值中年,應該是個風度翩翩的爸爸,可是爸爸明顯有些蒼老了,真的,真的。
外面沒有風,可讓暮涵一陣心涼。
她咬着嘴脣,對着爸爸說道:“爸爸,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找來一個媽媽啊?”
爸爸一震,眼神倉皇逃竄。
夕陽下,餘光將爸爸的聲影拉得很長、很長。
當然,就代表媽媽的死也永遠成了現實,再也不能復活了!
我不去,我這個不吉利的人只會說不吉利的話,進去幹嘛!掃人的信啊!
我不會去,除非媽媽說原諒你!
如果天下雨了,就代表媽媽原諒你了!我就回去。
我的姐姐?她在哪裡?爲什麼自從我出院就沒有見過她?
真的嗎?爲什麼我的親人都離我而去?是我做錯了嗎?
爸爸,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找來一個媽媽啊?
小語的話、小涵的話,深深印在爸爸的腦海裡,烙下痕跡,永不褪去。
不告訴小語以前的事情,她會像以前那樣恨我嗎?
十四年的離開還不夠嗎?
風裡久久迴盪着暮涵的話語,夾雜着淚水,漫天飛舞
——爸爸,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找來一個媽媽啊?
——爸爸,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找來一個媽媽啊?
——爸爸,你一個人太辛苦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找來一個媽媽啊?
淚水在爸爸的眼眶裡不停的旋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