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破腦子轟的一聲，眼冒金星，這種感覺，至少有十年沒有過了。
四十六歲的程不破，自然是有些背景的，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有背後的推手，更多的是憑着他個人的實力。
昨天發生的事情，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人，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知道的人，有自己夠聰明的，不聰明也沒關係，只要你地位足夠高，自然有聰明人爲你解釋。至於冷俊那樣的人，不明白也就不明白了，不會影響什麼，他距離司空翼太過遙遠，遙遠到就算想得罪都得罪不到的地步。
五百靈角遠不能表達司空翼的謝意，資源部長丟不起那個人，又不能放下身段去接近杜千，也不願意讓女兒接近杜千，再怎麼感謝，面對一個小巡警，還真不好出手。
姚靜一聲師兄，第一個認出杜千，就成爲一個極好的選擇。之後的拒絕，反而讓司空翼更欣賞她。閣下到底怎麼想的，沒人知道，至少別人會認爲，這是一種欣賞。
有個性、戰力不高不低，年紀相仿，出身相同。姚靜就成了禮物，至少在一段時間內，她是司空翼送給杜千的禮物，同時又是他司空翼的代言人。
或者說代言人有些過了，最多隻能算是一枚釘了。還人情、拉姚靜、定釘子，一舉數得。在程不破這樣的人眼中，看到的東西更多。
資源部長，九卿之一，地位崇高。可帝國面積龐大，人口衆多，象平川這樣的二級城市，足有數百個之多，與上層人物，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不緊密，又無法割斷。
程不破知道，在平川城中，司空翼的影響力是極小的，在報答的同時，埋下一顆釘子，只是隨手之爲，說不定有一天，會起奇效。
姚靜在衆人眼中，只是個小人物，哪怕她是飛虎隊員，就算她天賦再好，這些都沒用。一個沒有跟腳的武修士，在平川這擁有三百多萬人口的二級城市裡，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可現在不同了，她身上掛着鐵衛的光環，就算城主，也要讓她三分，那是給司空閣下面子。就算朱城主身後的勢力，與司空翼沒半點關係，甚至有可能是敵對的，表面上的功夫，你也要作足。
姚靜的身份，姚靜的任務，這些大人物都看在眼中。程不破作爲平川城暴力機關的負責人之一，更要仔細研究分析。
杜千的照片、姚靜的照片他都看過，還有他們的經歷、實力、性格、親戚，甚至包括他們死去的父母，兩系的旁支，都要掃上一眼。
臉腫的和球似的人，和照片上完全不同，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沒錯，這人就是杜千。
姚靜的性子，也只會和杜千在一起吃飯。她那一句九卿鐵衛辦案，在別人聽來是吹牛，可他卻知道，姚靜說的無比認真，這份工作，優先級要遠高於她在飛虎隊的工作。
“的確是誤會，這裡比較亂，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談。”看懂了眼前發生的事兒，程不破心中這個氣啊，手下這羣包子，平時看着象個人樣，居然作出這種破事兒來。
別看姚靜是個小姑娘，現在是公對公，她代表的不是私人也不是飛虎隊，而是資源部鐵衛，論級別，比城主府都要高。
公對公，自有它的規則，誰的身份地位高，誰才能掌控主動權。程不破心裡這個彆扭就別提了，眼前的事兒，姚靜纔是掌握話語權的人。
“誰都不準走，食客清場，就在這裡說。”姚靜堅定的說道。
“是，馬上照辦。”程不破反應過來之後，又恢復了冷靜、果斷。
清場很容易，幾分鐘就搞定了，在場的刑警，卻一個都不準離開。槍放下，靠牆站着去，事情沒弄明白之前，都老實呆着。
事情本就不復雜，姚靜幾句話就說清了。程不破伸手取過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的確是個重量級疑犯，不過這種級別，還不用他這個第一副局長出手。
今天遇到這種事兒，完全是個意外，原本他是要去寶石碼頭接人，發現這裡出了狀況，纔上來看一眼，這一眼，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照片上是個胖子，面目清秀。程不破看了一眼，就知道有問題了。照片和杜千的相似度太低了，而且杜千臉上的‘胖’，在刑警眼中，不難看出來，那是腫，腫和胖很難分嗎？
這種可笑的錯誤，放在巡警身上，不是沒有過，可放在刑警身上，問題就大了。
“誰第一個認人的？”能成爲警局二把手，未必是刑偵專家，水準卻不會太低。
“是我。”一名警官上前一步，立正站好，臉色鐵青，怎麼會變成這樣？
要抓的只是個小人物啊，正好藉着今天抓捕疑犯的時候出手，消息來的太是時候了。能有這樣的機會，傳話的人和他都挺意外的，人只要弄進去就行了，其它的事情，不用他管。
更簡單的是，要抓的人是個胖子。
倒黴的小子，誰讓你得罪人了，誰讓你臉腫的？是你自己找彆扭，這種順手人情，他自然不介意作。
可是？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飛虎隊也就罷了，只要不是飛虎隊裡的重要人物，事後總能擺平，他很清楚通知他的那個人背後，有多大的能量。
可怎麼搖身一變，就變成九卿鐵衛了？
“還有誰認識他？”程不破將一切都看在眼中，這人有問題。
沒有回答，正常出任務啊，這變化來的太猛烈。照片不止一張，杜千成了衆人的焦點。看過照片的人，轉頭看向那位認人的警官，有貓膩啊。
臉腫不是胖。
“我需要一個交待。”姚靜冷着臉說道，拉着杜千，提着箱子，邁步向樓下走去。刑警乖乖的讓出一條路，兩人肩並肩走下西德樓。
杜千之前還滿臉驚訝，此時強忍着笑意，眼睛眉毛都要樂開花了。陰沉着臉，一步步走出西德樓，走出好遠，反手扯住姚靜，向遠處跑去。
“哈哈哈……”跑出老遠，杜千再也忍不住了，狂笑不止，足足笑了十分鐘，才安靜下來，腫起老高的臉，皮膚充血，紫紅一片，樣子看上去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笑夠了？”
“嗯，氣不夠用了。”
“有什麼好笑的？”杜千師兄的笑點好怪異啊，姚靜想明白，剛纔的事情，有什麼好笑的。明明是你被人陰了好不好？
姚靜和杜千一樣，剛出校門，不通人情事故，可是不傻啊。抓捕行動是真的，刑警是真的，認人的刑警就有問題，肯定是受人指使，或者是他本人和杜千有仇。
這就有點複雜了，兩人剛出校門才幾天，自己可是飛虎隊的，而且還執行了個大任務，就算這樣，也沒得罪過誰。杜千師兄一個小巡警，能得罪到大人物？
能指使刑警，能量不會太小。
有人要陰你，你還這麼開心？
“我沒給錢。”杜千雙手一攤說道。
“什麼？”姚靜很自信，戰爭孤兒不等於低能兒，可她居然沒聽懂。
“我是說，剛纔吃飯沒給錢。”杜千說道。
姚靜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這的確值得開心啊。西德茶餐廳，在戰爭孤兒這個人羣中，鼎鼎大名，無人不知，能夠在這裡吃一頓，那是每位孤兒心中的理想，而且是遠景的理想，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實現。
杜千點了八個菜，主食也不少，剛纔吃的時候，她就已經體會到，名不虛傳啊，味道真是好。心底還閃過一絲念頭，等有了錢，自己也來吃一頓。
西德茶餐廳他們自然是第一次去，可耳朵裡都聽出繭子，八個菜加上那些主食和茶點，這一桌子下來，沒有一百也得八十啊。沒給錢，就這樣跑出來了，而且誰敢跟他們要錢？
西德茶餐廳肯定是有後臺的，不知道這後臺有多硬，能不能硬得過程不破副局長，就算更硬，這份錢也得由他出，或者由刑警隊出，反正是不用他們出。
賺到了，二人心中同時這樣想着。
當然，也有些差別，姚靜覺得可惜了，孤兒們吃飯速度是沒得說，可他們才吃了幾分鐘，桌上的菜掃掉了大半，卻沒吃完。
杜千心裡更開心，除了這八個菜，之前他就吃了四個菜，還有兩次主食，再加上後來的八個菜，茶水點心，這便宜佔的，爽啊。
心頭沒由來的一陣發冷，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不跑單的話，最後掏錢的很可能是他，三頓加在一起，媽蛋的，身份卡里的錢不夠啊。
擡頭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姚靜，師妹也剛上班，比自己還窮，兩人放在一起，怕是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姚靜算的只是最後一桌的錢，之前兩次要的，她不知道啊。
這毛病得改，賺點錢就得瑟，問題是這錢還沒到手呢，就先得瑟成這樣了。
兩人在這邊，爲了逃單的一百多元正開心呢，就差慶祝了，在他們看來——值！
這要是讓程不破知道，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們別鬧了，姚小姐啊，您剛纔那一嗓子吼的，九卿鐵衛辦案，多威風啊，居然會在乎這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