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黃文志如約派小方開車接康寧前往車場居康寧的房間就在二樓西頭靠北的二十餘平米房間。
房間外有個小陽臺可以依稀眺望東興的高樓,新裝修的房間裡鋪上墨綠色的大塊瓷磚,衛生間裡還安裝了嶄新的電熱水器,席夢思牀、二十九寸彩電、壁櫃和書桌一概齊全而且質量上佳,總體條件遠遠超出了一般賓館的豪華程度。
要不是小方介紹這裡原先是越軍一個團的團部,康寧還真以爲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舒適洋樓呢。
這樣的房間共有六間,而且全在二樓,康寧所在的西頭有四間,小文和小李各住一間,剩下一間是黃文志的副手阿鵬的,他出差香港尚未回來。
黃文志所在的東頭有兩間,其中一間是黃文志休息的房間,一間是康寧昨天進入的豪華辦公室。
一樓所有的房間全都是倉庫,三十餘名員工都住在東面圍牆前面的兩排平房裡,北面是圍牆和車場大門,西面和南面的兩排平房則存放着各式嶄新的高級轎車,一般情況下絕不會讓人蔘觀,因此康寧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到裡面存放的是什麼車子。
小方領着康寧繞場溜達一圈,將康寧向幾個小頭目作介紹,只說是文哥的朋友名叫列寧,其他一概不提。
小頭目們也很識趣,沒一個人發問,對康寧的態度也各不相同,有笑臉相迎的,有默然應付的,但有一點康寧感到非常安慰,那就是沒有一個敵視的。
最後小方在康寧的請求下見到了保安頭子,一個越南邊防軍的退伍軍人。他對康寧的態度不錯,甚至還有點巴結之意,他大度地讓小方轉告康寧:文哥早有交代,二十四小時康寧都可以隨意進出。
回到樓上,康寧被叫到黃文志的辦公室。兩人親熱地聊了半個多小時,隨後黃文志告訴康寧。芒街市長、公安局的幾個頭頭和邊防團幾個當官地全都聯繫上了,等一會兒就在桃香飯店共進午餐。
在這半個多小時的交談中,黃文志向康寧介紹自己公司地情況和整個芒街的勢力分佈情況,他告訴康寧什麼也不用幹,想睡覺就睡覺,想出去玩就去玩,要是有興趣。儘管到市區裡的幾個風流場所去爲國爭光。
在一起走出辦公室之前,黃文志拿出一臺嶄新的諾基亞滑蓋手機遞給康寧:“這是下面人剛從東興送過來的,東興號碼,全球通那種不記姓名的,你想怎麼打都行,收下吧。”
康寧看着黃文志塞進自己手裡的手機,擡起頭謙遜地說道:“文哥,這手機我用不上啊,你還是收回去吧。”
“誰說用不上啊?芒街無論官員還是商人,大多數人都用東興地手機。越南的手機基站地基都沒挖好呢!我事情多難得在芒街停留,要不是見到你,我昨天就得到河內去給人送禮了。說來也怪,越南這幫當權者就是喜歡我們的茅臺和中藥,我都想有空考慮考慮是否開發這個新項目了。中午吃完飯我得趕往河內,然後還要到涼山公司看看,就暫時不陪你了。”
黃文志拍了拍康寧的肩膀,又補充道:“你家學淵源。這一身醫術也該發揮點光和熱了,我認識的越南高官很多人身體普遍都不行,性功能更差,哈哈!這方面你留意一下,要是萬一麻煩到你,沒個手機我哪兒找你去啊?說起來我還自私了呢!”
黃文志就像和自己兄弟說話一樣,如果讓不知內情的外人看見。真還以爲兩人就是多年的兄弟呢。
“好吧!這樣的話我就先收下了。文哥你有事儘管吩咐,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有些事情混混手,反而不那麼寂寞。”康寧對黃文志笑了笑,順手把手機放進褲兜裡。
黃文志拉着康寧的手並肩下樓:“想家了儘管給家裡打電話,你放心吧,沒人敢過來抓你的,除非你得罪地是國安和軍方,那我就不敢說了。這事我還是清楚的,警察們哪怕知道你在芒街也毫無辦法。只不過咱們還是低調一點就是。”
路虎車很快在桃香飯店門前停下,康寧發現不少掛着政府藍色車牌和軍隊紅色車牌的小車停在門口。
黃文志領着康寧走進大廳,頓時迎面走來四五個官員模樣的人,身材都普遍矮小,但油光發亮的頭髮和整齊的西裝皮鞋,使得這些人與一般越南人差別很大。
大家相互介紹之後謙讓着登上二樓,進入大包間再一次寒暄招呼,兩個邊防校官和三個尉官親熱地和黃文志交談,對身材高挑氣度不凡的康寧讚不絕口,紛紛上前和康寧握手,不時還用生硬的普通話向康寧問好,讓黃文志看了無比自豪。
接着上來地就是本地公安的幾個頭頭,對黃文志禮遇有加,對康寧也極爲親熱,讓只會兩個越南詞語的康寧嘴裡“感恩、感恩”說個不停,心裡卻非常惱火:謝謝和感恩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好好的一個“謝謝”到了越南人嘴裡,非得用“感恩”來表達,我感你什麼恩啊?
衆人坐下之後,黃文志身邊的康寧這才深深感受
文志在越南人心中的份量,絲毫不遜於歐美某個財團官員心目中的地位,越南官員們貌似熱情、實則獻媚般地舉止,讓康寧心中大爲感慨,但有一點康寧非常高興,那就是從現在開始自己安全多了,上衣口袋裡七八張用中越兩種文字印刷的名片,包含市長助理、公安局長和邊防團長等實權人物在裡面,上面的電話號碼和手機號碼清清楚楚,帶給康寧許多安全感。同時,康寧也意識到了儘快學會越南話的重要性,要是自己一時走不成,無法溝通,恐怕上街喝杯咖啡都困難。
一個半小時後午宴結束,黃文志與康寧乘車來到海關邊上的一棟兩層洋樓前,小樓上掛着一塊大招牌,上面用中越兩國文字醒目地寫着“東港公司”字樣。
一輛掛着河內牌照的豐田麪包車和一輛同是河內牌照的三菱V車停在門前,兩輛車上裝滿了茅臺酒和各種禮物,康寧知道這些都是黃文志送給越南高官們的春節禮物。由於千年來的藩屬國地位。越南和中國一樣過着同樣的元旦、春節、清明、中秋等節日,不同地是每個節日都比中國晚一個小時罷了。
黃文志啓程前將兩把鑰匙遞給康寧並叮囑道:“小寧啊。剛纔一時疏忽我忘了給你,這把汽車鑰匙是樓下那輛豐田珂羅娜的,這把是樓下那輛摩托車地,你先拿着,要是想去哪兒就開着去,不過不要超出芒街範圍十五公里,否則你沒證件挺麻煩的。還有一件事小寧你得多費心。春節將至,車場不能出問題,阿鵬去香港還得過幾天才回來,家裡沒個人撐着,我擔心裡面弟兄們萬一遇到什麼情況勇猛有餘而計謀不足,如今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康寧點了點頭:“文哥放心,我會一直留在車場裡面地,只是這鑰匙……”
“哈哈,你這傢伙的膽量哪兒去了?在芒街誰也不會難爲你的,只要不撞死人屁事都沒有。放心開吧!好了,我真得走了,七天後回來咱們哥倆接着再聊。”
黃文志說完,拍了拍康寧的肩膀轉身上車,三輛汽車連在一起,很快駛上友誼橋向南而去。
回到小樓,康寧躺在牀上陷入了思索。
黃文志今天的表現的確讓康寧感到迷惑,照理說自己的安全一事只要他與相關部門打個招呼即可。反正小住一陣很快就會離開這裡,越低調反而越好,不需要特別聚在一起隆重介紹啊!
他這是向自己顯示他地實力,還是另有原因呢?
其次,送給自己手機倒還好理解,把樓下兩輛公司管理人員專用的車鑰匙交給自己,這又是什麼意思?
自己也沒有任何地方可去。從車場走到市中心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犯不着配車吧?何況自己還只是個客人的身份,哪怕再進一步說是朋友吧,也毫無理由得到如此優厚的待遇啊,難道他就不怕自己開車出事惹出麻煩來?
再一個也是重要的一點,爲何要讓自己幫着留意車場的安全?難道以黃文志如今的勢力還有人來破壞不成?
要知道簡易修理廠裡幾十個人幾乎沒有一個善類,其中還有四五個亡命之徒,加上僱傭保衛的七八個越南退伍軍人,誰還敢觸這眉頭?
照理說這些事情在辦公室時就應該對自己說了,爲何要到臨行前才匆匆忙忙地交付鑰匙和諄諄叮囑呢?
難道他真的一時忘記了?
康寧就這麼靜靜地思索着。將兩天來所有地一切從頭到尾在心裡梳理一遍,隱隱覺得事情遠沒有表面上看的這麼簡單。
難道這是黃文志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可要是說試探,爲何他豪爽地答應將自己送到柬埔寨去?自己一兩個月就會離開此地不能爲他繼續效力,他試探自己又有何意義?
除非他真的覺得和自己投緣、而自己又在某些方面能彌補他的不足能助上一臂之力,否則根本就沒有必要這樣做!
想到這裡,一個模糊的念頭涌進腦海,使得康寧猛然坐起:難道黃文志根本就不想送自己走?
康寧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苦苦思考,不知不覺走出陽臺望向遠處東興北侖大廈。
此刻,心潮澎湃的康寧已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他終於清晰地知道,自己地下一步該如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