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殺！”
“跟他們拼了！”
“弟兄們，拼命才能活命啊……”
“啊——”
巍巍山海關下，數萬匹戰馬被扭曲在這片寬闊卻又無限狹小的空間內，猶如中子在蟲洞中暴虐的發生反應，只爲釋放出那最後的力量。
這種環境，別說人了，便是高大強健的戰馬也猶如螻蟻一般渺小，只能拼盡身體最大的能量，釋放出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光彩。
到此時，便是徐長青也不由艱難的閉上了眼睛。
九幽地獄也不外如是啊……
這完全是活生生的屠宰場，無數生靈性命的收割機……
可悲的是，這並不是在抵禦外族的戰場上，而是……漢民族此時僅存的兩支精銳騎兵，以命相搏……
混亂中，夷丁突騎的傷亡已經快要過半，流民軍這邊傷亡雖是更重，可他們的士氣，那種恐怖的信仰加成，卻是夷丁突騎也望塵莫及。
隨着越來越多的流民軍騎兵匯聚而來，諸多羅城上的流民軍也開始不斷開火，勝利的天平，逐漸開始傾斜向流民軍這邊。
“撤！”
“流賊勢大，先撤一步！”
這時，夷丁突騎中忽然有人發出大吼，旋即百多人的小隊伍，便是迅速朝着西面開始突圍。
“撤！”
“先撤一步……”
其餘人迅速反應過來，急急開始突圍。
流民軍人數此時雖是佔據了優勢，可真正的軍事素養還是比夷丁突騎差的很多，尤其是這種小規模作戰，這種差距更爲明顯。
流民軍的戰力，多數是依靠將領和將士們的個人武勇，而夷丁突騎明顯更爲整體。
如果此時不是這麼突兀，而是讓夷丁突騎有一些準備，戰馬再周全些，便是這上萬的流民軍精騎，恐怕也很難是這三千夷丁突騎的對手。
然而戰場就是這樣！
不可能讓你處在最理想狀態！
正如當年那位名帥的名言：“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這世界，從來都是唯結果論，贏者通殺！
“別讓他們跑了！”
“哈哈哈，狗日的關寧軍，狗日的夷丁突騎，也就這個球樣嘛……”
“狗東西，有種別跑啊，再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我大順萬勝——”
夷丁突騎的突圍攻勢還是很有效果的，他們畢竟裝備條件和訓練條件都更好許多，短短几分鐘內，大部分都突圍出去，流民軍見已經追不上，也不再強求，開始放肆的大罵發泄。
“哈哈，皇爺，此戰定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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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流民軍中軍中，黑鐵塔一般的劉宗敏也不由重重一揮拳，只覺渾身沒有一個毛孔不舒坦！
縱然此戰付出極大，可拿下了山海關，北地的大勢便定了。
李自成、宋獻策、牛金星衆人也是興奮的無以復加，夢想越來越近了！
但這時，山海關主城上，吳三桂陰翳的臉孔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旋即，用力一擺手！
“轟隆隆……”
就在流民軍還在興奮的慶祝着擊潰了夷丁突騎的時候，東線和西線幾個邊緣位置的羅城中，忽然傳來恐怖轟鳴！
李自成、劉宗敏衆人趕忙看過去，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見！
這幾個羅城中，又陡然衝出來大量的騎兵！
但他們的裝束與夷丁突騎卻完全不一樣，根本就不是明軍裝束。
他們的戰馬明顯更爲彪悍，一個個的身形也更爲矯健，乍一望去，他們背後插滿的那一面面小旗幟，就猶如漢人出喪一般，白冷冷的一片。
尤其是那種暴虐着往外溢出的兇狠之意，簡直猶如野獸！
“不好！”
“是韃子！”
“這是韃子的精銳啊！！！”
“吳三桂這個生兒子沒XX的王八羔子，他把韃子引來了……”
片刻之後，流民軍戰陣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撕心裂肺的驚呼。
但這時，流民軍絕大多數的精力都匯聚在剛纔圍剿夷丁突騎的戰場上，就算反應過來，卻也對這無數兩白旗的洶洶浪潮沒辦法了。
“哈哈，蘇克薩哈，左路交給你了！遏必隆，鞏阿岱，右路就交給你們了！中路本王親自來！”
“喳！”
片刻間，多鐸已經親自帶着諸多親衛奴才從西線衝殺出來，那高高飄揚的鑲白旗大纛，簡直就像是來自死亡世界的召喚！
片刻，蘇克薩哈、遏必隆、鞏阿岱等人，已經如風般衝出，帶着死亡的氣息，直掠向懵逼的流民軍精騎。
“不好！”
“退！”
“快退一步！”
“韃子勢大，快退一步！”
流民軍中軍，剛剛還志得意滿的劉宗敏，此時簡直就像是被命運掐住了脖子，瘋了一般的大吼。
流民軍也迅速做出了反應，拼命後退，但此時，清軍抓的這個機會太好、也太過歹毒了……
短短几分鐘之間，流民軍的騎兵和步兵浪潮便是被切割開來，伴隨着清軍瘋狂衝擊的同時，山海關主城上，關寧軍也開始發起衝擊，要一刀致命。
“退！”
“快退！”
“先保全主力，讓白廣恩和唐通頂上去，快，快！”
幾分鐘後，流民軍中軍也亂了，一道道命令不斷傳出來。
可此時白廣恩和唐通怎麼可能傻？哪會去做這個炮灰？眼見已經不可爲，這兩個逃跑冠軍級的選手，也開始撒丫子就跑。
此時，從徐長青他們的角度看過去，整個戰場完全變成了牧羊人趕羊羣，無數流民軍潮水一般朝着一片石潰散，而身後，便是一個個猙獰着、怪叫着的清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海邊小山上，朱媺娖的小手死死抓着徐長青的大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喃喃失語。
誰能想到，剛剛明明已經被流民軍控制住的局勢，眨眼間，竟然變了模樣，簡直天翻地覆……
徐長青的面色也是沉寂到了極點，沒有一絲表情。
縱然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會發生，可真正等到這情況發生了，徐長青的心裡還是說不出的滋味……
吳三桂，吳家，到底是走上了這條路……
眼前，被來了一記當頭悶棍的流民軍已經再沒有什麼反抗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再組織起什麼有效的攻勢了，到處都是四散奔逃的身影，到處都是一個個猙獰囂張如厲鬼的八旗大兵。
好在流民軍本身都是逃命高手，清軍想懟住流民軍的核心還是很難的。
徐長青此時也不再留戀，清軍不比流民軍，他們猶如野獸一般敏銳，這個位置還是很危險的，緊緊握住了朱媺娖的玉手，招呼二狗道：“撤吧，把這裡的痕跡處理乾淨！”
“是！”
二狗衆人也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好在徐長青的命令下達，他們也來不及思慮其他，忙是收拾起來。
……
夜色已經深沉。
一輪清幽的妖月掛在遙遠的海平線上，夾雜着淒厲的海風呼呼掠過，整個世界，都找不出一絲暖色光彩……
這裡是山海關東南方向大約四十里外的一片海中礁石羣，幾個小島看着有島的模樣，實則比饅頭包也大不了哪裡去，根本不適宜生存。
好在這礁石羣中的小海灣不錯，足以安置下徐長青龐大的船隊規模。
然而縱使周圍有着無數的船隻阻隔，可沒有真正雄渾的山勢，淒厲的海風還是讓這裡冷的厲害。
隔壁臥室的大牀上，朱媺娖早已經疲憊的睡過去，徐長青此時站在窗邊，看着幽深而又遼闊的大海，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此時山海關大戰落幕，清軍參戰，流民軍全線敗北的消息，雖是在模範軍中被暫時瞞住了，可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天下人！
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早，這個消息，必定會傳遍整個北地，然後便是整個大明……
“呼。”
徐長青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
饒是流民軍依然有着廣闊的空間，更是有着巨大的潛能，包括他們的主力還能有一戰之力，可，這股鼎盛的勢頭被清軍遏制住，他們最強大的優勢，這股大勢，便也到此戛然而止了……
清軍可不是明軍。
他們不可能像是以前明軍那般，會給流民軍太過喘息時間，讓他們重新恢復過來。
恐怕，現在清軍的鋒銳，還在追殺流民軍的路上。
流民軍這個攪局者，在事實上，已經，出局了……
不過雖是教訓慘痛，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卻也是爲徐長青打開了一個更爲寬廣舞臺的大門！
依照多爾袞兄弟的性子，眼界，必定會追李自成十條街，不把李自成砍死，那是絕不會罷休的！
按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清軍極有可能在十天，乃至更短的時間內便能拿下京城！
這一來，盛京城的那幫鐵莊稼們，怎麼可能不來見識下京城的繁華？
而想要到京師，還有什麼比山海關更順暢的嗎？
模範軍的機會，馬上就要出現了！
……
“喂，老劉，你聽說了嗎？山海關出大事了，咱們大順朝的主力，好像被韃子給敗了哇……”
“咋沒聽說？他二舅今早上都看到敗兵進城了，聽說韃子追兵沒幾天就要到咱們京師城下了。”
“我滴個親孃啊，這，這到底是咋了嘛，就不能過幾天好日了嗎，這，這一天天的鬧兵慌，咱們這日子可咋過呀……”
“哎，這是咱們小老百姓能說得上話的嗎？管他誰做皇帝，能有口吃的，咱們就知足吧……”
次日一大早，京師城裡，各種消息便開始流傳開來。
剛開始還有半信半疑者，但很快隨着又有不少流民軍潰兵直接堂而皇之的衝進城內，尤其是流民軍諸多留守高官已經開始準備捲鋪蓋跑路，讓的傳言迅速被擴大，一時到處都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