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隆！”
片刻間，滾滾熱浪夾雜着洶洶火勢便是在山門陣地四處擴散開來，驚起一片淒厲的哀呼慘嚎聲。
許多高麗人都被嚇傻了，哪見過這等場面，這幾乎跟神蹟都差不多了。
懂漢語、能聽懂模範軍呼喊的還好些，要麼迅速苟起來，要麼就趕緊退往有利地形。
那些聽不懂漢語的就倒了八輩子血黴，慌亂間，就猶如一羣無頭蒼蠅，迅速淪爲清軍這些熱氣球兵的活靶子。
那等悽慘，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山頭上，徐長青見模範軍兒郎迅速做出了有效反應，稍稍鬆了一口氣，眉頭卻是依然緊皺。
燃燒彈與開花彈究竟有着質的區別。
論標準地形的殺傷性，無疑是開花彈更勝一籌，可要論製造混亂和恐慌的能力，燃燒彈儼然纔是王者。
特別是此時這山中的地勢，幾如就是爲燃燒彈量身訂造。
而且，與開花彈這種新興事物清軍沒有諸多技術累積不同，清軍的燃燒彈，有着大明京營工匠的支撐，比之模範軍的制式燃燒彈都差不了太多，有些方面甚至猶有勝出。
畢竟‘萬人敵’早已經有悠久的歷史，這種轉化對那些老匠戶們根本就不是太大的問題。
“哈哈，這幫狗尼堪完了啊。”
“我大清威武！”
“大清必勝……”
“豫親王威武……”
火勢不斷蔓延，整個山門陣地已經化爲一片火海，外圍的清軍各部奴才已經開始慶祝了，歡呼聲不絕於耳。
這邊，張寶珠雖是沒說話，玉手卻是緊緊握住了徐長青的大手，用她身體的語言對徐長青支持。
“呼。”
感受着那溫潤玉手中隱隱滲出的滑膩汗水，徐長青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傳我軍令，撤軍！”
“是！”
很快，刺耳的金聲響起，山門陣地的諸多模範軍兒郎都是如獲大赦，絲毫不再戀戰，紛紛朝着這邊山上的退卻。
清軍戰陣中的歡呼聲隨之愈發高漲。
多鐸衆人的心情也止不住歡快明媚起來。
羅洛歡笑道：“這東西還是要因地制宜啊。像是這種地勢，這燃燒彈明顯比之開花彈要好用。”
鰲拜也咧着大嘴笑道：“貝子爺所言極是。要滅了徐長青這狗尼堪，還是要以夷制夷。我大清此時也有了如此利器，就算徐長青的烏龜殼再硬，又有何懼？那海城，想來不日既可破啊！”
羅洛宏笑道：“豫親王，形勢已經被我大清所掌控，咱們可以加快速度了。”
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弄潮兒，站在時代之巔，又都與模範軍有過經年的交戰經驗，不論是戰略眼光還是軍事素養都沒有問題，不用費太大力氣便是把握到了其中核心。
多鐸的心情也是說不出的暢快，悠然的道：“天命又迴歸我大清啊。通知前方奴才，稍事休整，待火勢平息，繼續突進！待佔據有利支點，將這什麼樸仙姑一網打盡！”
“喳。”
……
紛雜中，山門陣地的模範軍兒郎撤退的很快，迅速開始隱入山林之中。
徐長青掃了幾眼便是注意到，這一戰，饒是兒郎們表現的都很好，卻依然是有着不少傷亡，怕至少得四五十人。
高麗人就不提了，至少損失過半。
這讓徐長青的心幾如在流血！
模範軍的兒郎，每一個都無比寶貴，每一個都是他徐長青的骨肉弟兄，是他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錢，此時，卻是如此無妄的折在了這裡……
但事情已經發生，便是徐長青也只能接受現實！
清軍在這方面必定是做了諸多的工作。
也幸好是在此時便暴露出來，倘若換到大規模主戰戰場，突兀的亮出這等底牌，那纔是可怖的災難。
身邊，張寶珠和樸恩熙都不敢再說話，給徐長青充裕的思考時間，徐長青也不再多想，皺着眉頭仔細的打量着戰場，權衡利弊。
張寶珠看着身邊男人年輕卻堅毅的臉孔，芳心裡不由深深嘆息一聲。
世人只看到他風光無限，卻又怎知，他要經受的都是何等考驗？
張寶珠忽然有些止不住的心疼起來。
天可憐見。
這個男人的心臟到底該是何等龐大，才能在不斷面對這種殘酷之後，還能流露出那種孩子般的單純……
樸恩熙此時明顯有許多話想跟徐長青說，可這種狀態她着實不敢開口，只能把所有都壓制在心底裡，等待着這個男人的決斷。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眨眼，十幾分鍾已經過去。
此時模範軍的參戰兒郎和高麗人都已經退入山林間，戰場逐漸開始恢復平靜，不過山門陣地那邊的火勢還沒有消散。
也不知道那些京營工匠在清軍的這種燃燒彈裡到底是加了什麼佐料，這些燃燒彈的‘爆炸性’和傷害性雖是比不得模範軍的，持久力卻明顯比模範軍的要長許多，頗爲的有後勁。
也就是山門陣地附近的樹木都被砍掉了，否則，他們這種燃燒彈，即便是在這種天氣也很容易引發山火。
但萬物都是相對的，一時一時。
此時清軍燃燒彈的威力得以展現，着實是有點駭人，可也正是這些燃燒彈的威勢，使得山門陣地的火勢到此時還未熄滅，讓他們的奴才們一時半會還過不來，勢必要耽擱一些時間。
山頭上，徐長青這時已經有了決斷，冷厲的看向樸恩熙道：“恩熙，我可以信任你嗎？或者說，你，願意信任我嗎？”
“額……”
樸恩熙的美眸猛的瞪的老大，小身子都有些顫抖。
張寶珠也止不住緊張起來，大氣都不敢再喘。
很快，樸恩熙小臉上明顯有了某種難言的糾結，她隱隱已經猜到了徐長青這話裡透露出來的東西，她和她的歐巴兵們，勢必要付出大代價了……
不過樸恩熙只猶豫了一瞬，便是乾脆果決的下定了果斷：“爺，恩熙永遠是您的奴婢！您讓恩熙做什麼，恩熙就去做什麼！”
看着樸恩熙的選擇沒有讓他失望，徐長青的嘴角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大手用力的擰了擰樸恩熙嬌嫩的小臉兒：“你個小丫頭，還是鬼精啊！行，現在便去傳令，所有高麗士兵，全員出動！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拖住清軍！只要能託到今晚，爺我便給你們記上一大功！”
樸恩熙忙重重點頭：“是，謹遵爺的命令！”
……
很快，山谷營地的所有高麗士兵全都動起來，乃至不少女人都開始充當輔兵的工作。
模範軍也有不少兒郎們開始正式的參與到戰事之中。
放眼望過去，這片山間都有些窸窸窣窣起來。
山門陣地的火勢此時已經逐漸示弱，有不少清軍已經深入進來，開始清掃打理，還有更多的清軍從後方匯聚起來，儼然是要準備開展攻勢。
清軍不多時也發現了這些山林間的異動。
羅洛歡不由笑道：“豫親王，咱們應該是逮到老鼠窩了，這些高麗人要拼命了哇。可惜，這邊的幾座山都有點高，咱們的熱氣球也需要休整下。若是不然，咱們可能都不用費太大力氣便是能解決問題了。”
多鐸笑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這種事情，也不着急。現在，就看模範軍在這山中有多少規模了！若是他們沒有熱氣球，咱們便一舉而克！若是有，咱們便跟他們慢慢玩！”
“哈哈，豫親王英明啊！”
……
臨近午時，清軍開始了大規模的推進行動，漫山遍野間，直接參戰的人數得有三四千的規模。
不過真正的真滿洲並不多，也就五六百人，還都縮在後面，頂在前面的都是高麗官軍的奴才和蒙古人、披甲人、漢人奴才。
這也是真滿洲作戰的傳統方式。
真滿洲在後面壓陣，前面的奴才和炮灰先衝陣。
此時山中的樸恩熙部和模範軍都已經沒有什麼陣地可言，只能利用本身的地形來阻擋清軍的腳步。
而且因爲忌憚清軍的熱氣球再來燃燒彈攻勢，也不敢輕易隱入山林間，甚至還要砍伐山林拉出空間來。
這就使得山間的樸恩熙部和模範軍都頗爲的疲憊又狼狽。
反之，清軍這邊沒有了工事的阻隔，幾如輕裝上陣，許多小型投石車也被推進來。
“砰砰砰砰……”
“轟隆！”
戰鬥剛剛過午時便開始打響了，各種火器之音瞬時帶起瀰漫的硝煙，徹底撕破了這山間的幽靜。
清軍的熱氣球陣地也很快前移，原本得小半個時辰左右才能出動一波，來個十架八架的分散助陣，很快便變的迅捷了許多，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出動一波助陣。
而通過這種不斷的升空實戰，清軍熱氣球選手們明顯開始迅速成長起來，不論是投放開花彈和燃燒彈的比例，還是操控熱氣球的技術，那種精進之感，幾如是肉眼可見。
時間來到申時。
樸恩熙部已經付出了巨大的傷亡，模範軍也付出不少，陣地更是一退再退，眼見着就要退到山谷之前，徐長青一直觀戰的那座高高山頭都要變成前線陣地。
有熱氣球這種空軍部隊加持，打這種山地戰簡直不要太容易，幾乎就是個爬山的工夫。
特別是隨着清軍熱氣球營地的前移，而且明顯有增高，他們的起飛高度也提高了一些，已經在二百米出頭。
這個高度，不僅避免了不少危機，對戰場的控制力也是更強。
這幾個時辰的工夫，在模範軍沒有出動大鳥銃的精確射手的狀態下，樸恩熙和諸多模範軍兒郎，竟再沒有打下一架他們的熱氣球來。
徐長青此時也看明白，清軍對熱氣球的調教有很大問題，但他們熱氣球的材質和工藝應該都不算是太弱，硬件是過關的。
也就是他們此時還掌控的不夠嫺熟，倘若真的操控嫺熟了，許多輔助設施也上來，在大明的正面戰場碰到，模範軍主力都要頭大！
“大帥，韃子的熱氣球營地應該就在這座山頭後的那小山頭上！您下令吧！卑職保證，咱們的熱氣球兒郎，必定能在一刻鐘內，將他們這些破爛玩意全都燒成灰飛！”
隨着戰鬥持續進行，便是一向穩重的秦東旭都忍不了了，對徐長青請戰。
他們模範軍自成軍起來，這都多少年了，何曾打過這麼憋屈的爛仗？
這他孃的簡直是奇恥大辱啊！
張寶珠也忙看向徐長青。
她已經知道徐長青有後手，而且這後手要等到天黑，可此時至多還有大半個時辰就要天黑，風卻漸漸開始大起來，說不定等一會兒就要下雪。
哪怕徐長青的籌謀很好，模範軍兒郎也有足夠的執行力，可……到時若萬一因爲天氣原因耽擱了徐長青的籌謀……
張寶珠都不敢再往下想。
‘究竟十鳥在林，莫如一鳥在手啊。’
徐長青肯定是懂這個道理的，她此時卻根本不敢出言來勸，就生怕打擾到了徐長青的判斷。
果然。
徐長青冰冷的回覆秦東旭：“服從命令，繼續等！”
“……是。”
秦東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怎敢違背徐長青的命令？只能是咬着牙去執行。
天空逐漸變的陰翳。
隸屬於樸恩熙部和模範軍的這片天地，仿似，也開始變的說不出的陰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