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狩獵(下)

“在我以前的那個世界裡,有種東西被看作十分神聖,特別是對戀愛中的男女來說。”我故作神秘地開口。

“什麼?”凌奕辰很是配合地問道。

“是戒指啊,類似於這裡的扳指。就是那種用鉑金製成的小圈,戴在手指上的,可以鑲一個鑽石,代表着恆久不變的愛情。”我好心情地解釋着。

他點點頭,放開我說:“你先去習慣一下這匹逐雲,我先離開一會兒。”我撅起嘴,剛想表示抗議,他騎馬的身影已經被一片花草所遮蔽。

只好悶悶不樂地牽過逐雲,它好像也受了我的感染,拱了拱我的臂彎。我拍了拍它,轉身上馬,開始在這片爛漫中踱步。這裡是一片櫻花紛繁,天知道我最喜歡櫻花了。櫻花在微風的撫弄下緩緩地飄下來,好像一個個粉紅色的精靈在空中旋轉,飄下藍藍的河中、草地上。櫻花開了,在這天地空曠處一樹一樹的,愛情是一場美麗的劫,留下一道刻骨的傷;櫻花的劫飄落紛紛,留下愛情的餘香是櫻花……

櫻花開始敗落,只是陣陣悄然來襲的清風;她竟然如此脆弱;擺落的花瓣卷離地面,無人關心她墜落的陌生角落;我也只是默默望着,任她飄落何處。一切都將有個歸宿。

不忍讓她們如此棄而於地,她們是否也該有個歸宿呢?

也沒過多久,馬蹄聲便在身後響起,他迅速追到我的身邊,獻寶似的從身後拿出兩個東西。我仔細辨認,看出原料:狗尾巴草?我迷惑地看向他,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臉龐,舉手投足在都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而那其中現今又摻上了令人心疼的溫柔,看了叫人難以抗拒那清水般的魅力。

他有些結巴着道:“這個……嗯……是我根據你剛纔對那個叫戒指的描述做的……”

突然間有些感動,好像視線模糊了些,還好沒讓他看了去,趕緊擦去眼中的迷濛,略帶些嗔怪地開口:“傻瓜。”一把奪過一個,“把手伸出來。”

他臉上泛起淺淺的笑意,卻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把手遞給我,我把戒指套在了他的小指上。

“吶,也幫我帶上。”我伸出手。

“哦。”凌奕辰好像還沒能反應過來,學着我的樣子幫我戴上。 看着他一臉的呆像,我忍俊不禁。

“這樣,算不算你把一生都許給了我?”他壞壞地問道。這個問題弄得我也開始不好意思,沒回答他。

“駕——”我策馬。

“不回答我當作你默認了哦!”他在後面喊,追了上來。

與他共同策馬飛奔是的感覺很自在,很安心。他會隨時指點我一二。跑了一會兒,更接近小丘,我慢慢放緩速度。

“這裡,就有我的秘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不復之前的明朗。

我也收起了玩心,細細打量起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丘。

“其實我自小體弱多病,父皇不放心把我置於宮中,便將我託給心緣大師照顧,也是我後來的師父這裡。就是在這塊地方,我度過了我的童年。每天習武以強身,師父也給我些丹藥來補身子。他待我很好,不過他當年破例收下我這個徒弟也是礙於父皇的人情,待我學成出山,他又恢復了他閒雲野鶴的生活,繼續雲遊去了。”凌奕辰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了他那段歲月所經歷的故事,可我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深藏的憂鬱。

現在我完全能理解爲何他的武藝這般神奇,心緣大師是我師父的師兄,我只是在似夢非夢的情景中見過一面,他好歹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了,長得有些仙風道骨,還有些類似仙術的本領。自開國皇帝以來他便效忠天朝,撫平了不少江湖事端,只是行蹤詭異,出沒不定,至今還無人能找尋他的下落。我也曾猜度着是不是他把我喚到這個遙遠的時空,或許也只有他才能把我送回去。

不忍心看着奕辰沉浸在這種對往事的追憶中,我拿出藏了好久的手錶,在他眼前晃晃。語調輕快:“奕辰,你看,這是手錶,是產自我們那個世界的哦。”他迅速收起他的憂傷 ,寵溺的笑笑,等着我的下文。

“看,這裡可以打開翻蓋,裡面是時鐘。”我演示者,隨着翻蓋一打開,熟悉的音樂響起:

當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女孩

遇到愛,不懂愛

從過去,到現在

……

不禁輕輕跟着哼唱起來,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已經遙遠了的時代。

凌奕辰突然一把蓋住翻蓋,音樂聲戛然而止。我擡眸看着他,不知他這無名火從何而來。

“琳兒,這東西我來保管。”他強硬地搶去,“琳兒,你剛纔就像一個有翅膀的女孩,像會隨時乘風而去,我怕我會抓不住你。”他見我有些生氣,悻悻地解釋道。

我淡然一笑,點頭,果然看到了他的眼眸因爲我而點亮。踮起腳尖,我蜻蜓點水般地在他額上一啄。

“琳兒,你……”他滿臉的難以置信,大概是以爲女子都是嬌滴羞澀的吧。

我衝他淺淺一笑,這樣你就放心了吧。奕辰,我不會離你而去,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還有我們的奔雷、逐雲,我們要暢遊山水、逍遙江湖!

在我們心中那條線

連着感情的意念

我比你笑的更甜

兩顆心忙忙碌碌握着紀念

聽着你告訴我快樂以後還會有永遠

在每天就明天

我們微笑寫紀念

有夏天還有秋天

記住這紀念

有時間有留戀

喜歡看着你的臉

我會像螢火蟲陪你

一起走過地平線

策馬終於跑出了這片浩淼的櫻花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迥然的圖景,瑤林仙境真是應了它如仙般的地名。往前看,在那兒大批大批的開着鮮紅熾烈的花,彷彿吸盡了所有的血液,要在這世上綻放出死亡的光華。紅色的如火的花。渲染了色彩的和灰暗的故事,寄託了百感交集,她代表着過去、現在和未來,莫名的讓人感到恐懼,我的眼在第一時間就被那熱烈所灼傷,幸而那幾只惹人憐愛的小麋鹿爲鮮豔的色彩掩飾了些許詭異。

“這是……曼珠沙華?”我將信將疑地問道。難以想象在這仙境般的地方竟然會生長出如此不祥的死亡之花。曼珠沙華,又因其紅的似火而被喻爲”火照之路” ,也是那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人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頭望向藍的天,心頭很酸,一種紅色的憂鬱, 飄在空氣中, 久久不散……

大片大片的,鮮紅的,如同血液的顏色。

傾滿大地,復甦前世的記憶。

那花與葉的交錯,知的人,惋惜。

不知的人,依然活的快樂……

其實我不該有所恐懼,我本就是一個靈魂,只是保留了前世今生的記憶,也算得上是已去的人,我又有何畏懼?

“彼岸花,彼岸處,映萬重,幽明路。花開葉落無雙生,花葉永不相見。”他脣邊忽然勾起一個絕美的弧度,“琳兒,我要同你走過這片曼珠沙華,我們不做彼岸花。”

感覺手上明顯地緊了緊,溫熱的大掌使我格外心安。十指相扣,牽引着我走出那片象徵死亡的花海。飲卻世上所有的愛恨情仇,收斂橫斜的死亡,溶解前世今生的始終,把生離死別交集於此刻。紅色的瘋狂,絕望的、死亡的花。繁盛花叢如同故去的事端匯成的沉默海洋,在身後放肆地蔓延……

彼岸花,黃泉路,花開葉落不同駐;

愁是火,情似露,生如夏花留不住。

風煙過,硝煙處,曼珠沙華漫城谷;

參商隔,生死顧,何不相飲醉仙舞?

奕辰,走過了這片花海,我們是否就能夠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呢?——即使是一種美好的願望,我也甘之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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