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貴人得寵沒幾個月，就失了寵，顧家上下只是惶恐難安，懷恪大公主只得忙不迭入宮請罪。
“兒臣獨居公主府，實在是不知顧家女眷竟人人勒足……”懷恪是真的覺得冤屈，同時內心暗罵了額附顧琮無數次，好端端的滿洲世家大族，非要叫女眷學那勞什子小腳作態！真的好的不學、專學壞的！還連累我兒子也跟着你們挨訓！
舒錦當然相信懷恪不知情，畢竟懷恪與額附分居多年，關係冷淡得很。便叫蘭若嬤嬤將她扶了起來，並寬慰道：“顧榮只是被牽累，你們母子並無過錯。皇帝不也沒罰他的俸祿嗎？皇帝發作過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顧儼顧琮父子是能臣幹吏，弘晝敲打之後，自然還要繼續用着呢。
懷恪這才稍稍心安，“有皇額娘這話，兒臣就放心了。那儀貴人——”
舒錦只淡淡說：“皇后賢惠，不會短了她的吃穿嚼用。”
懷恪苦笑，她擔心的哪裡是吃穿嚼用這點小事？但她心裡也明白，儀貴人已然失了聖心了。待到明年，怕是就該選秀了，到時候進了新人，只怕就更沒她什麼事兒了。
唉，她舉薦夫家堂妹，一是爲了兒子能得叔伯父祖提攜，日後前途更光明些，二則也是想討好皇帝，她這個公主方能維持榮耀。
不成想——唉，都是顧家的家風壞了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舒錦委婉地加以提點，懷恪這些年，不是爲母親弟弟操心，就是爲兒子費心勞力，何必呢？自己好好享福便是了！顧榮混得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讓他自己努力去吧！須知道，阿斗越扶越不成器啊！
懷恪聽出太后話裡有話，她尷尬地低下頭，“皇額娘教訓的是。”
舒錦倒不是要教訓她，懷恪也不年輕了，裡裡外外操心，瞧着生生老了好幾歲呢！站在她跟前，那裡像是她的晚輩？
“顧家子弟清廉有爲，皇帝還是要用着的。”舒錦忙寬慰道。
懷恪這才略略放心了些，“是，兒臣會好生叮囑額附和榮哥兒，日後一定盡心盡力盡忠辦事。”
送走了懷恪大公主後，舒錦忙飲盡一盞杏仁露，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這個懷恪啊，就是太不懂躺平了。
懷恪回到自己的賜園，屁股還沒坐熱，底下太監便火速來報：“公主，不好了！太妃娘娘氣暈過去了！”
懷恪頭大如鬥，自從額娘去了恪郡王府榮養，便總是隔三差五便要病上一回。起初她還以爲是董鄂氏不夠孝順，後來才漸漸曉得，是她的額娘沒事找事呢！
弘時一直沒有子嗣，這又不是董鄂氏的錯！弘時府上又不是沒有年輕健康的妾室，可這麼多年一直無人有喜，這是誰的毛病，那不是明擺着麼！
對此，懷恪也不強求了，只盼着日後過繼個嗣子，叫弘時別斷了香火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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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額娘卻不這麼認爲，她總覺得是董鄂氏使了壞！先是鬧着叫太醫給滿府的侍妾格格看診，沒診出毛病來，便說是董鄂氏收買了太醫云云……總之，鬧得很是不像樣。
“就說我病了，去不了了。”懷恪眼睛一閉，直接裝病躲了。
懷恪公主熟知親孃秉性，以爲齊太妃必定又是裝病。
自然了，齊太妃的確是裝暈倒，可這一回，沒能把女兒叫來給自己打擂臺，齊太妃氣壞了，然後——便生生氣病了。
這下子是真病。
但懷恪公主依然覺得親孃還是在裝，於是她也繼續裝病。
再然後，直到弘時派人來請，說是齊太妃病重不起，懷恪這才恍然驚醒。
泰和二年冬天，齊太妃李氏病逝於恪郡王府。
又死了一位太妃。
消息傳來的時候，舒錦正在慈寧宮的暖閣裡打牌，懋德貴太妃、謐太妃在加上一個擅長打牌的淑妃富察氏，正好湊了一桌。舒錦今日手氣不好不壞，輸贏各半，倒是淑妃和謐太妃輸多贏少些。
聽聞齊太妃薨了，暖閣中一瞬間的寂靜。
“昔年幽禁，她活得好好的，如今去了恪郡王府榮養，倒是活得不舒坦了。”舒錦搖了搖頭，她絲毫不同情齊太妃，這廝好日子不會過，非要鬧得全家不安寧。結果把自己給鬧騰死了。
同樣有兒子的謐太妃就很會做婆婆，寧可留在宮裡，也不去忱郡王府養老。
謐太妃啐道：“兒子、兒媳孝順，她卻猶嫌不足！這下子好了，恪郡王纔出父孝，又得守三年母孝了！”
懋德貴太妃說話更是刻薄：“如此一來，恪郡王就更難有子嗣了！她死了都不叫兒子好過！真真是個禍害！”
舒錦暗笑，弘時的身體多半是有點毛病，要不然這麼些年了，怎會只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還先天體弱、早早夭折了？
淑妃富察氏弱弱道：“太后娘娘，這牌還打嗎？”
舒錦瞅了瞅自己一把爛牌，隨即擺爛一把推倒，“不打了不打了！”
淑妃鬆了一口氣，這一局牌，她是真的救不了了。
謐太妃掩脣笑了，“淑妃可真是辛苦了。”
淑妃立刻陪着笑臉：“陪太后太妃們打牌，是臣妾的福氣，怎會辛苦？”
懋德貴太妃亦忍不住發笑，這個淑妃，不但會打牌，還很會甜言蜜語呢。
衆人移步東暖閣吃茶，淑妃抿了一口碧螺春，方纔含笑道：“臣妾聽說，皇上打算選宗室近支格格入宮充作養女。”
舒錦頷首：“是有這麼回事。”只不過人選還沒定。
弘晝不捨得把親生女兒嫁去藩蒙，那就只好犧牲旁人的女兒了。
淑妃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靜姝這孩子，可還能入您的眼？”
舒錦愣了一下，那可是你妹妹唯一的女兒！
懋德貴太妃手裡正端着茶，不由挑眉問：“四福晉也捨得？”
淑妃道：“近支宗室之女，也多有遠嫁者，若能得個開府的福氣，已是極好了。”——弘曆雖是以貝勒身份下葬，可終究不是多羅貝勒，那靜姝便只是個尋常宗室格格。可論身份，靜姝又是先帝爺的親孫女，自然是夠格入宮做養女的。只是皇上厭惡弘曆，因此淑妃也不敢在皇上面前開這個口，所以才先探探太后的口風。
舒錦問：“這麼說，四福晉是心甘情願嘍？”
淑妃笑着道：“這等福分，旁人想心甘情願，也沒這個機會呢！”
舒錦不由想到了那個禮儀周全、落落大方的乖巧的孩子——靜姝不似永琳那般，好歹還有個貝子爵位，這孩子日後婚嫁也是個大問題，若是不幸被指婚撫蒙，只怕更糟糕。與其如此，倒是不如自請入宮。
“靜姝，自是很好。”舒錦緩緩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