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見過，如今在耳邊迴響，忽近忽遠。讓她一陣恍惚。身邊趙媽媽輕聲喚道:“小姐。”
李顏夕這纔回頭，道:“好，你下去吧，我和趙媽媽有事情要說。對了，以後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稱奴婢兩字，未免太過生疏了。”
未央微微一愣，低頭低聲說:“是。”微微福身行禮就退下了。
李顏夕和趙媽媽又走了一段路，面前許多開得正好的花，還有一個花架之上擺着各種各樣的葵菊和月季蘭花，這樣看過去倒是十分的好看。
趙媽媽跟着她出來本來就是有一事要問，看着她不緊不慢的樣子，心中有些擔心她因爲盛怒而做出對己不利的事情。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心中是怎麼想的，到底是要怎麼樣？”
“沒怎麼樣。”李顏夕知曉是問她想怎麼處置林怡，她的確是沒怎麼想好到底要怎麼折磨她，她還得好好想想。
“如今林氏的罪已經定下來，五馬分屍的刑罰也在兩日之後執行，小姐你看看。”趙媽媽看向她，她髮中帶着兩朵白紗花，能讓她帶上白紗花，果然杏冷在她心中是不一樣的。
“媽媽你可知道，我經歷過很多，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的人死去，可是卻救不了的事情。”李顏夕嘆了口氣，來到花架之前看着爭相開放之花，月季雖然像玫瑰，可是終究是月季，根本不是玫瑰。取下一朵，聞了聞道:“這樣的事情十分的難受，故而我也要她承受承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感受。”
“可是小姐有沒有想過，這種人會不會如同小姐一般重情？”趙媽媽皺了皺眉，她知道她重情，很多人知道，她倘若以心交心，必然會把那個人當成是親人一般。
“那日之時，你也是看到的，他們的神情。他們是父母親，故而他們之間是有情的。雖然不會如同我這樣痛苦，可是終究還是會讓他們痛苦的。”她淡淡的說。
“我終究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最不想成爲的這個樣子，很多次我都想問問爲什麼是我，我獨自一個人面對這樣的一切，沒有人問我到底會不會害怕，沒有人問我會不會惶恐。王府之中，我從不經世事，心思單純的小丫頭，變成了如今，擁有天下第一大情報網的紅顏閣，擁有很多人的缺點，很多人害怕的東西。甚至……”
她冷笑了兩聲，狠狠地折斷手中的花，頓時手上被刺扎得傷痕累累，如同她的心一般:“甚至有人說我是妖后，即使有人記得當初我在王府是怎麼幫着皇上籌謀的，可是以我這個才氣，他們必然會說，當初我可以助帝君翻改朝政，如今必然也是可以翻改皇上的江山。”
“皇上不是會相信小姐的嗎？”趙媽媽略有疼惜的扶起她的手，心疼的拔掉上面一點一點的刺，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誰知道呢？雖然如今他不在意，牀笫之間依然還是把那些事情當成故事說給我聽，可是一來二去，他們說多了，他聽多了，心中難免會有一個疙瘩。伴君如伴虎，你永遠不會知道，你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去死。”
“小姐這是懷疑皇上了嗎？”趙媽媽愣了愣，從血跡斑斑的手上，擡頭看了看她:“從涼城回來您後悔嗎？”
“不後悔？他曾經許諾，倘若他君臨天下，能和他並肩的就只有我一人。在元辰帶給他死訊之時，他也許諾，今生隻立我一人爲皇后。得帝傾心於此，怎能後悔。”她低頭又摘下一朵粉紅色月季:“倘若真有那一日，不等他下旨廢了我，我必然先廢了他。”
“小姐，無論如何，做什麼決定之前要好好的想想紅顏閣。”
這句話讓她差異，轉頭看向趙媽媽，趙媽媽發間已經隱約可見幾根白頭髮了，不由得讓她嘆口氣，畢竟如今怎麼也不能自己做主了嗎？即使是灑脫的離開，也要怕紅顏閣的人受自己的拖累嗎？
趙媽媽低頭，發間的花，十分嬌嫩，而她揹着太陽，陽光懶懶的撒在她的身上，暈開一道一道的光，十分的絢麗好看:“小姐要記住，不管怎麼樣，這裡都是小姐的家，我們都支持小姐做任何的決定。”
“好。”她轉身看看這個一手建立起來的紅顏閣，道:“這裡不如皇宮一般冰冷。”說着就抱住了趙媽媽，如同抱自己母親一般，眼角略微有些淚水，就要破眼眶而出，可是卻被她生生的忍住了。
“小姐倘若想回來，那就回來吧。”趙媽媽笑了笑，感覺到她話語之間的那種傷感，感覺到她雖然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心中必然是十分的傷感的。
李顏夕搖了搖頭，再往前走。經過花園之時，一顆桂花樹下，一陣風一吹，落下了很多的花瓣，她擡手接住，，略有些哽咽之聲道:“回不去了。”
又說了許久，李顏夕才決定回宮，車轎之中，未央有些拘謹。
李顏夕挑開車簾，看了看外面的情景，道:“你叫未央？”
未央點了點頭，也不害怕，擡頭與她直視就說:“是。”
“誰給你起的這樣一個名字？”李顏夕淡淡的看着未央。
“是父親。”未央笑了笑，說到父親之時她面上的笑容十分的好看，卻在一瞬間收的乾乾淨淨，話語之間略帶一些傷感。
“噢，你父親是誰。”李顏夕有些好奇，未央給她不卑不亢的感覺，雖只是十六歲，可是看着卻比杏冷沉穩很多。雖然之前想來出身不錯，流落到此，必然是有原由，倘若是災難的話成熟一些不足爲奇。
可是來到紅顏閣不過短短几年，在知道她是皇后竟然如此不懼怕，平心靜氣的和她說這些話，想來應該是爲父教導得好。能教導出這樣的好女兒的，她倒是想見識見識到底是誰。
“前雲州御史，雲傑。”未央聲音不平不淡，甚至膽大的看着她問:“小姐介意我是世家子弟嗎？”
雲州御史，她在心中回想這個名字，最後想到了一個人，想到那個人的出身，地位，爲人，又看了看面上的未央，也沒有任何差異，她爲何會如此了，他的女兒必然不會差到哪裡去:“當初你父親的冤案就是你來紅顏閣的目的吧。”
“是。”未央並未否認，直接的認下了。
她對未央這樣的坦白有些意外，微微一笑，看着她道:“你來紅顏閣多少時候了？”
“三年。”
“學到了什麼？”李顏夕皺了皺眉道。
“服侍人。”未央的聲音十分好聽，如同泉水滴落之聲，清脆之中帶點清冷。
她挑起未央的手，打量了她的手，她手中雖然白嫩，可是清晰可見手中的繭子，不僅僅是做粗活做出來的，還有一些練武纔有的繭子。
這不由得讓她皺了皺眉道:“你還練了武功？是誰教你的。”
“是南城大人的夫人，她聽說我身世之後就交了我武功，說是日後可以防身用。”未央一句不瞞的都告訴她，好像這些本來就要告訴她一般。
“你爲什麼都告訴我，你可知道你都告訴我了，很有可能我不會留你在身旁，不留你在紅顏閣嗎？”她頓時覺得未央這個小丫頭有趣。
“我知道。”未央點了點頭。十分的沉穩。
就算是當初穿越過來的她也根本不能像如今的未央那樣的鎮定。
不過想想這個小丫頭的經歷，也怨不得她會這樣，誰落到那樣的事情不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