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寬敞，只是氣氛頗爲沉默。
少年與白髮少婦的衣着打扮，和車廂中的華貴裝飾顯得格格不入。
貴婦人靜靜打量着二人，心裡頗爲好奇。
對方二人雖然風塵僕僕、穿着破舊，可是臉上卻十分乾淨，眼中也沒有半點灰敗之色，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民。特別是那滿頭白髮婦人，看上去與自己年紀相當，眼神盡是破碎與滄桑，似乎經歷過許多的磨難。
貴婦人打量着二人，他們也在打量着對方。
這時，一旁端座着的小男孩突然開口問道：“你們是流民嗎？是不是因爲你們家鄉受災了，無家可歸嗎？”
聽到小男孩問起，少年和夫人不由怔了怔，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
“抱歉，小孩子不太懂事，二位不要介意。”
貴婦人輕輕撫了撫孩子的頭，實際上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白髮婦人並不在意，少年則抱拳拱手道：“大貴人客氣了，小子云慕，這是我母親，謝謝貴人能夠載我們母子一程，要不然我們恐怕天黑也走不出這荒原。”
是的，這少年母子正是雲慕和雲裳。
或許是覺得“貴人”這兩個字有些彆扭，貴婦人微微皺眉道：“本人嵐玉，你們可以叫我嵐玉夫人。至於載你們一程，不過是順路而已，舉手之勞，無需道謝。”
“咦？大哥哥手上帶着藏芥輪，大哥哥也是玄者嗎？”
小男孩脆生生問了一句，看着雲慕手腕處，眼裡滿是羨慕之色。
雲慕笑了笑，隨意回答道：“嗯，等你長大以後，也會帶上藏芥輪的。”
“不會的。”小男孩面色黯然，微微搖了搖頭道：“爹爹說，我先天不足，精神魂力很弱，以後成不了玄者。”
聽到小男孩的話，雲慕這才發現，眼前這小男孩皮膚非常白皙，透着一種淡淡的病態。
嵐玉夫人將小男孩摟在懷中，輕輕安撫了一下，眉宇之間滿是愛憐之色。
雲裳瞧在眼裡，不由看了看雲慕，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沉默了一下，雲慕還是開口道：“小公子不用沮喪，這世間上總有些奇人異士、靈物秘術，能夠逆轉天命，幫你恢復正常，只要你不放棄，總有希望的。”
“真的嗎？”
小男孩眼睛驀然一亮，而後黯淡：“不行的，爹爹想了好多辦法，也找了好多人幫忙，最後都不行，你肯定是在騙我的。”
雲慕復又問道：“那小公子爲什麼想要成爲玄者？”
“呃……”
似乎被問到了，小男孩想了很久都沒有回答上來，最後悶悶不樂的把頭埋在母親懷裡。
小男孩不過是個五六歲孩子，他
嵐玉夫人不願在談及自己孩子的事情，故而轉移話題道：“不知二位是哪裡人士？”
“流雲鎮。”
“流雲鎮？”
嵐玉夫人想了想，眼裡露出一抹恍然之色：“流雲鎮應該是大銘府轄下的一座小鎮吧，不過哪裡地處要塞，有個熱鬧的玄者市集，倒是有些名氣……”
頓了頓，嵐玉夫人不由好奇道：“不過流雲鎮在邊境北面位置，離這有好幾十萬裡，你們母子怎麼會來這兒？”
雲慕直言不諱道：“我們得罪了當地的權貴，被仇家追殺，所以一路繞道來了這裡，準備去十二連城避一避。”
“哦。”
嵐玉夫人微微頷首，沒有再繼續追問。涉及到私人恩怨，她也沒什麼興趣去打聽，一是私隱，二是麻煩。
雙方似乎都沒有什麼話好說，車廂中漸漸變得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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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漫天紅霞。
荒原邊界之地，一隊車馬追着落日疾趕而行。
車廂中，嵐玉夫人摟着孩子，輕輕哼着歌謠。
雲裳座在角落，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慕透過車窗看着天際，眼裡露出一抹深深的回憶之色……
一年了，素問離開已經有一年了，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在蠻荒那樣的地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長高，有沒有長胖，有沒有哭，有沒有笑……有沒有想念自己。
不知不覺，雲慕恍然若失，望着遠處愣愣出神。
……
自從那次清醒之後，雲慕並沒有急着離開亂獸林，反而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來沉澱心境、鞏固修爲，終於將雲龍雀提升到了二階。然後他們又用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走走停停，橫越大半個亂獸林，輾轉來到邊境南部。
實際上，他們已經在荒原上走了一個多月，也見過不少商旅的隊伍，但是沒有人願意載他們一程。
要說這一年來，改變最多的便是雲裳，因爲與世隔絕的關係，雲裳越來越少說話，甚至臉上很少會有神情的變化，對任何事情都十分冷漠，也只有在看着雲慕的時候，眼裡纔會露出一抹柔和。
對於母親的改變，雲慕亦是無可奈何，儘管他也想雲裳過得快樂，可他現在卻無法給雲裳一個平定安穩的生活，更無法左右雲裳的思想。
而在雲裳的內心深處，其實她有着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只因巨大的挫敗讓她淪爲一個普通平庸的婦人。她不想成爲雲慕的負擔，不想什麼事情都讓雲慕去安排，去操心，所以她漸漸學會了獨立。
沒有人能夠體會一個母親複雜的心情，哪怕雲慕兩世爲人，他也不懂女人，更不懂一個母親的心。
……
收回心緒，雲慕看向角落裡的雲裳，心中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嗯！？”
雲慕心神一動，驀然擡頭看着窗外，目光變得異常凝重。
得見雲慕面色有異，嵐玉夫人微微蹙眉：“雲小哥兒，有什麼事嗎？”
“前面有獸羣！”
聽到雲慕的回答，嵐玉夫人面色大變，連忙抱着孩子出了車廂，越上車架頂端，眺望着遠處。
“夫人，你……”
王護衛得見嵐玉夫人出來，正要過去詢問，地面突然傳來陣陣的顫動，而遠處，滾滾濃煙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停下！所有人都停下！前面有獸亂！”
王護衛急忙大喊，正準備調頭脫離獸羣衝刺的範圍，卻不知雲慕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目光深幽的看着前方。
“我認爲，你們最好不要調頭走。”
聽到雲慕的勸阻，王護衛不由愣了愣，而後一臉憤怒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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